第十四章:琴键上的潮汐
仓库的铁门还没完全锁好,林玥的吉他弦突然在暮色里弹出一串泛音,像月光掉在水面上。苏清鸢正把梧桐叶夹进乐谱册,闻言停下动作,指尖无意识地在琴包上敲出对应的节奏。
“刚才台下有个穿工装的大哥,说想请我们去他的修车行驻唱,”林玥拨着弦笑,“他说客人总抱怨等修车太无聊,放点 live 音乐说不定能多赚点。”
苏清鸢眼睛亮了:“修车行?会不会全是机油味?”
“说不定能写首关于扳手和螺丝刀的歌,”林玥故意逗她,“‘拧螺丝的节奏比切分音还准’——怎么样,有灵感吗?”
她被逗笑,指尖在空气里虚按琴键:“那得用低音区,像扳手砸在铁板上的闷响。”
两人踩着月光往公交站走,琴包在肩上轻轻撞着。苏清鸢忽然想起什么,从铁盒里摸出样东西递过去——是片银杏叶,边缘用银线绣了个小小的音符,针脚歪歪扭扭,是她昨晚熬夜绣的。
“给你的,”她声音比晚风还轻,“上次你说喜欢看落叶飘,这个……能当书签。”
林玥接过来,叶子上的银线在路灯下闪着细光。他忽然停下来,从背包里翻出个用铁丝弯的小玩意儿,是只歪歪扭扭的小鸟,翅膀上还缠着两根彩色毛线。
“前几天看你总盯着树上的麻雀,”他耳根发红,“瞎编的,别嫌弃。”
苏清鸢捏着那只铁丝鸟,指尖触到冰凉的铁丝,心里却暖得发烫。公交来了,两人并肩挤上去,琴包在狭小的空间里碰到一起,像刚才在舞台上共鸣的音符。
车窗外,月亮跟着移动,把树影投在他们手背上。苏清鸢忽然哼起那首贝壳音符的歌,林玥立刻接上调子,和声低低地漫在车厢里。前排的老奶奶回头笑:“年轻真好,唱得比收音机里还好听。”
他们对视一眼,都憋不住笑。苏清鸢低头看着手心的铁丝鸟,忽然明白——所谓的默契,从来不是刻意练习的结果。就像琴键和歌声,树叶和铁盒,只要频率对了,连沉默都在唱歌。
到站下车时,林玥忽然说:“明天我带个小音箱,咱们去江滩唱给浪花听吧?”
苏清鸢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光,比车灯还亮:“好啊,让潮水给我们打拍子。”
夜风里,琴包带摩擦的声响,像在给未写的歌词,轻轻打着草稿。
那些草稿里藏着月光的碎片、铁线的温度,还有潮水即将漫过脚踝时,两人同时踮脚的默契——原来最好的歌词,从来不用刻意写满纸页,早在并肩走过的每一步里,就悄悄谱好了韵脚。
江滩的风带着潮气漫上来时,林玥正蹲在沙地上画音符,苏清鸢就着手机电筒的光数鹅卵石,数到第七颗时忽然停住——两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对方,眼里都映着远处货轮的灯,像两颗会眨眼的星子。
“刚才那节旋律,是不是该加个附点?”苏清鸢指尖在膝盖上敲出节奏,沙粒顺着指缝漏下去,在乐谱旁堆出小小的沙丘。
林玥顺着她的节奏拍了下手背:“附点后面加个滑音,像浪花卷着细沙的感觉。”他捡起身旁的贝壳,在沙上补了个弯弯的弧线,“这样是不是更像潮水的脾气?”
潮水果然漫过脚踝了,凉丝丝的触感漫上来时,他们又一次同时往后退了半步,鞋跟陷进软沙里。苏清鸢忽然笑出声,把铁丝小鸟放在贝壳谱架上,自己则踩着林玥的影子转圈:“你看,连潮水都在给我们打拍子呢。”
林玥望着她被月光拉长的裙摆,忽然抓起吉他弹了个新调子,和弦里混着沙粒摩擦的沙沙声。苏清鸢立刻接上口哨,音准比琴键还稳,远处的货轮鸣笛时,两人刚好在最高音处接住那个长音,像两只掠过浪尖的鸟,翅膀碰着翅膀,连风都跟着哼起了副歌。
那些藏在草稿里的韵脚,原来早就跟着脚印渗进了沙里,跟着潮水涨了又退,等下次月光再来时,就能顺着浪花,长出一整片会唱歌的滩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