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内之事。”
陈建军的声音在弥漫着反物质冷却液气味的空气中格外平静，仿佛刚从核爆现场归来的不是他。量子防护服的银灰色表面沾满幽蓝的冷却液痕迹，肩甲处的能量护罩还在微微闪烁红光，那是超载运行后的警示。
“陈总长先去休息，后续事故勘察和报告整理交给我们就行。”李副厂长难得露出温和神色，眼角的机械纹路因过度紧绷而微微抽搐。刚才核爆冲击波掀翻能量屏障时，他躲在地下掩体里，透过全息监控看着陈建军逆着光粒子洪流冲向反应堆的身影，至今心有余悸。
“是啊，快去换衣服。”杨厂长连忙附和，目光扫过陈建军胸前的星际医疗服。那身本该洁白如新的制服此刻布满焦黑的灼痕，防护面罩的全息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痕交错蔓延，最深处几乎贯穿整个视窗——光是看着这些痕迹，就能想象核爆中心的能量乱流有多凶险。
“那我先回医务部。”陈建军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通道口。防护服的机械关节在移动时发出轻微的卡顿声，那是高温炙烤后留下的损伤。
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李新民和杨卫国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约而同地从口袋里掏出银河雪茄。暗金色的烟身在指尖转动，随着量子打火机发出“啪”的轻响，幽蓝色的火焰舔舐着烟丝，星际特有的醇厚烟雾缓缓升腾。这种时候必须抱团，否则一旦核爆事故的追责令下来，整个红星星际工厂都要被银河总院问责。
“要不……还是给陈总长升职？”李新民吐出烟圈，旧事重提。核爆事故中力挽狂澜的功绩摆在这里，不封赏实在说不过去。
杨卫国重重叹气，烟灰落在锃亮的星际皮鞋上：“不行，他资历太浅。”这个时代的星际体系里论资排辈的风气比黑洞引力还要沉重，陈建军入职才两个月就从普通医师连升两级到医务总长，已经在中层干部里引起轩然大波，再升恐怕要捅破银河天。
李新民突然凑近半步，压低声音：“我听说他带了个离异女性进厂，就是那个娄晓娥吧？”他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这种桃色绯闻在严格的星际纪律体系里，向来是攻击对手的利器。
杨卫国挑眉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年轻人有些私事很正常。”他何尝不知李新民和后勤部刘岚的那些勾当？在星际工厂的监控网络里，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用这种事攻击陈建军，只会引火烧身两败俱伤。
李新民见他不上套，捻灭雪茄换了个方向：“那……给那女人升职？”既然不能直接提拔陈建军，曲线救国总可行。
“低调处理。”杨卫国终于松口，指尖在全息手环上轻点，“让人事部拟个文，找个合适的岗位。”
星际医务部的自动门无声滑开时，陈建军愣住了。娄晓娥正坐在他专属的悬浮办公椅上，膝盖上摊着厚重的《银河医学大典》，全息投影在她面前展开成半弧形的光屏。她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银河联邦制服，银灰色的星际套装剪裁利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修长的身材曲线，领口的星际徽章在顶灯折射下熠熠生辉。
“你回来了。”娄晓娥听到动静慌忙起身，慌乱间差点碰倒悬浮桌，量子手环下意识地轻挥，一杯冒着热气的全息热茶立刻悬浮在半空，茶香随着粒子流缓缓散开。
陈建军正抬手准备解开防护服的颈扣，一双柔软的手已经轻轻按上他的肩甲。娄晓娥的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隔着防护服的能量层也能感受到那份小心翼翼的触碰。
“我帮你。”她轻声说，手指熟练地找到能量接口，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随着“咔哒”轻响，防护服背后的反物质能量核心缓缓弹出，在她掌心发出幽蓝的光芒，像握着一片浓缩的星空。
陈建军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暗叹命运真是比量子云还要无常。这个本该按照家族安排，下个月就要前往星际贸易联盟总部的女人，此刻却在这里为他拆解防护装置。他们的缘分，或许就像即将进行量子跃迁的星舰，只剩跃迁前这短暂的交汇时光。
“洗漱间的纳米喷雾准备好了。”娄晓娥递来一条温热的纳米毛巾，织物表面的分子正在进行自清洁运动。陈建军接过毛巾擦净脸上的灰尘，转身就看到一杯翠绿的茶水正悬浮在桌面，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挑眉看向娄晓娥：“这是织女星系的云雾茶？”这种茶只在织女星第三行星的高能云雾带生长，年产量不足百斤，是星际贵族才能享用的珍品。
“你怎么知道！”娄晓娥眼睛瞪得溜圆，像受惊的星兽，随即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爸藏在恒温舱里的，我看包装好看就拿了一盒。”
陈建军失笑，这丫头居然敢偷拿娄半城的珍藏。他刚想再说些什么，星际广播突然响起，冰冷的电子音覆盖了整个厂区：“各位星际公民请注意，现在宣读银河总院和红星分院联合表彰令……”
娄晓娥瞬间屏住呼吸，眼睛亮得像两颗最亮的恒星，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仿佛即将被表彰的是她自己。
“陈建军总长在此次核爆事故中临危不乱，成功阻止能量反应堆二次爆炸，挽救数百名星际公民生命财产安全，表现卓越……”广播声清晰地回荡在医务部，“经银河总院常务委员会决议，特奖励宇宙积分100万，授予‘星际守护者’二级勋章，即日起享受联邦特级医疗津贴……”
表彰令还在继续，娄晓娥已经激动得眼眶发红，在原地轻轻跺脚：“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而此时的一车间，气氛却压抑得像要爆发新的核爆。贾东旭的机械义指死死攥着操作台边缘，合金指节被捏得咔咔作响，金属摩擦声在车间里格外刺耳：“又是他！凭什么好事都轮得到他！”
旁边的易忠海沉默不语，脸色阴沉得如同反物质黑洞，眼底翻涌着无人察觉的怒火。他原本计划让自己的侄子接手医务部，现在看来，陈建军的崛起已经彻底打乱了他的布局。
星际食堂的厨房里更是一片低气压。“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傻柱的机械炒勺重重敲在能量灶上，发出叮当巨响，炒勺边缘的能量涂层都被震得闪烁起来，“不就是运气好吗？换了我也行！”
“嫉妒就直说，没必要在这儿撒气。”刘岚靠在料理台上冷笑，她刚从李副厂长那里得到消息，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人家能在核爆里救人，你能干嘛？在灶台前炒糊星际土豆？”
“我嫉妒他？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宇宙里的一粒尘埃！”傻柱涨红了脸，机械臂因为情绪激动而发出过载的嗡鸣。
秦淮茹站在水池边，手里的清洁海绵停在半空，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内心却早已掀起银河风暴。她听到了广播里的表彰令，100万宇宙积分几乎是她十年的工资，这样的差距让她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后勤部主任王奎荣推开厨房门走进来，手里的全息板发出蓝光。“现在宣布人事任命！”他清了清嗓子，将全息投影展开在众人面前，“经星际工厂委员会研究决定：秦淮茹同志工作勤勉，表现优异，特晋升为八级炊事员，享受星际三级津贴，即日起生效。”
稀疏的掌声在厨房里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秦淮茹。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八级炊事员意味着月薪3750宇宙币，这已经和傻柱平起平坐，甚至比一些车间技工还要高！她只是个帮厨，连像样的菜都炒不好，怎么会突然升职？
“王主任，这不对吧？”傻柱第一个跳出来质疑，机械炒勺指着秦淮茹，“秦姐连星际灶台都不会用，她根本不会掌勺啊！升她做八级炊事员，这不合规矩！”
王奎荣淡淡瞥了他一眼：“晋升后继续担任帮厨工作，负责食材预处理和膳食搭配。”
“这更不合理了！”傻柱的声音拔高，“哪有八级炊事员只做帮厨的？这是对评级体系的侮辱！”
“有意见可以向星际工厂委员会提交书面报告。”王奎荣收起全息板，语气不容置疑。他转身离开厨房时，心里却惊疑不定——这份破格晋升的任命书直接来自厂部高层，明显是有人特意安排。难道陈建军的能量真的已经通天了？连食堂的人事都能插手？
此时的星际医务部，陈建军正站在巨大的舷窗前，望着窗外缓缓旋转的银河漩涡。绚烂的星云在远处翻涌，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沉郁。娄晓娥轻轻走到他身边，声音放得极柔：“你救了那么多人，获得了表彰，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这次表彰是以牺牲两人为代价换来的。”陈建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那两位没能及时撤离的维修工程师，他们的家人还在等他们回家。这样的勋章，太沉重了。”
娄晓娥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眼底深藏的悲悯，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宇宙尘埃落在星辰上：“你比我想象中更伟大。”
陈建军愣住了，脸上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就在这时，手腕上的量子手环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全息屏幕弹出紧急通讯请求——来自星际工厂委员会的加密线路。
“我该走了。”他回过神，伸手整理了一下星际制服的领口。娄晓娥上前一步，帮他抚平肩章上的褶皱，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喉结。
“等你回来。”她的声音很轻，混着窗外星舰引擎的轰鸣，像一句温柔的誓言。
陈建军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他知道，有些事情的发生，比星际跃迁的轨迹还要难以预测。而他与娄晓娥之间，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浩瀚星河里悄然改变着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