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只剩我们了。”
陆子衿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
他指尖还勾着她卫衣的袖口，布料柔软的触感下，似乎能感觉到她手臂肌肤的温热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青青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身体瞬间僵直了，心口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他……他靠得这么近，说这种话……他想干嘛？难道是……？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袖口，动作快得像被烫到，同时慌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
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颊此刻更是烧得滚烫，眼神像受惊的兔子般四处躲闪，就是不敢看陆子衿
她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襟，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屏住了半拍
“我…我…那个…”
她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空气稀薄得厉害，脸颊热得能煎鸡蛋
陆子衿的手还悬在半空，保持着那个拉住袖口的姿势，指尖残留的温热瞬间被空气的凉意取代
他看着苏青青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弹开，脸上那明显的羞怯和戒备，还有那紧紧攥着衣襟的手……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下沉
她还在生气！
她果然没有完全原谅自己！
下午的冷战余威犹存，她甚至不愿意和自己待在一个空间里，连靠近都让她如此抗拒……
刚才在楼下牵手时的温顺，还有那一声小小的“嗯”，难道只是碍于情面？
现在只剩两人了，她立刻露出了真实的态度——排斥和不安
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巨大的失落和惶恐瞬间淹没了陆子衿
他脸上的期待和紧张瞬间褪去，只剩下尴尬、无措和一丝受伤
他讪讪地收回手，指尖蜷缩进掌心，仿佛想抓住那一点残留的温度
他不敢再看她，目光无处安放地落在墙角那个有点歪斜的旧鞋柜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对…对不起，我…我就是…”
他想解释自己只是想确认一下气氛，并没有别的意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
在苏青青那明显的抗拒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像是借口
房间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空气不再是粘稠的暧昧，而是凝固的尴尬和冰冷的距离。窗外偶尔传来城中村特有的、模糊的喧闹声，反而衬得屋内的寂静更加刺耳
苏青青低着头，绞着手指，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
还是……真的误会了？自己想多了？
她偷偷抬眼瞄了一下陆子衿，只见他侧对着自己，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黯淡地看着地面，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低气压里，肩膀都微微垮塌下去
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做坏事”前的样子
这分明是……沮丧和不安？
难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他刚才那句话，真的只是单纯感慨一下两人空间？
苏青青心里的小鼓敲得更急了，懊恼和后知后觉的尴尬开始滋生
她张了张嘴，想打破这难堪的沉默，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可喉咙里像堵了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苏青青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打破僵局的轻快，但仔细听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个…我…我去洗个澡！练了一天了，身上都是汗，难受死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没等陆子衿有任何反应，就转身冲进了狭小的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反锁的“咔哒”声是如此的清晰
那一声关门落锁的轻响，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陆子衿紧绷的神经上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神彻底暗了下去，心口一片冰凉
洗澡？
这哪里是洗澡？
这分明是筑起了一道防御的墙，是在用行动无声地宣告
她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她需要空间，需要把他隔绝在外。下午的气不仅没消，恐怕还因为他刚才不合时宜的靠近而升级了
他颓然地走到那张小小的、铺着格子床单的床边坐下，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耳边很快传来卫生间里哗哗的水流声，那声音明明很响，却让他感觉更加孤独和茫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扣弄着指甲边缘，直到指节泛白
每一个细微的摩擦声都像是在拷问他的内心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还在生气吗？气到什么程度？
那个反锁的门……是防着他吗？
洗完澡出来，她会不会直接说要回去？
他们刚刚和好的关系，是不是又回到了冰点？
那个八卦带来的甜蜜氛围，那些亮晶晶的眼神和笑容，难道都是镜花水月？
无数个问号像沉重的石块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他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在哗哗的水声里，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反复凌迟
唯一能做的，只有一遍遍抠着手指，仿佛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能缓解一丝内心的焦灼与不安
出租屋的灯光似乎都变得惨白起来，映照着他年轻而惶惑的脸庞
他的光渐渐暗了
哗哗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
卫生间里氤氲的水汽仿佛也凝固了，只剩下苏青青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
她站在淋浴喷头下，温热的雾气包裹着她，却驱不散脸颊上那层更深的红晕和心底那点懊恼的羞赧
糟了！刚才脑子一热冲进来，只顾着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尴尬，完全忘了……没拿换洗衣服！
她的练功服和卫衣牛仔裤都还可怜巴巴地堆在陆子衿房间的椅子上。家居服在衣柜里。
现在，她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湿漉漉的浴巾裹着，像个被困在孤岛上的傻瓜
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裹着浴巾出去吧？那也太……太羞人了！
苏青青咬着下唇，盯着磨砂玻璃门外那个模糊的、坐在床边的身影，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那张写满委屈和沮丧的脸
不行，必须叫他帮忙
可……要怎么开口？
光是想到要让他把衣服递进来，苏青青就觉得脸上刚被水汽蒸下去的热度又“噌”地烧了上来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才轻轻敲了敲磨砂玻璃门，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明显的窘迫和害羞
“喂……陆子衿？”
门外，正沉浸在自我审判和胡思乱想深渊里的陆子衿猛地一激灵，像是被从冰水里捞出来
水流声停了，接着是这声怯生生的呼唤……
她洗完了？要出来了？还是……
他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几步就跨到卫生间门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发闷
“啊？青青？洗……洗好了？”
“嗯……”
里面传来一声含糊的回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那个……我……我刚刚太急了……没拿换洗的衣服进来……”
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浓的不好意思
“你能不能……帮我把椅子上那套衣服……递、递给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