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地面只剩数丈距离,迪特里希正试着调整龙翼的角度,想让落地的冲击更轻些——银白鳞片蹭过气流,带起细碎的风鸣,塔利雅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袖口,指尖的温度让他莫名安心。可就在脚掌即将触到青草地的前一秒,头顶的天空突然泛起一阵柔和的绿光。
迪特里希下意识抬头,只见特瓦林巨大的身影悬浮在云层下,周身缠绕的血色雾气正被绿光一点点驱散,原本暴戾的眼眸里竟透出几分清明。下一秒,一片泛着荧光的青色羽毛从它翼尖脱落,像被风轻轻托着,慢悠悠飘向迪特里希,最后恰好落在他的发顶。
羽毛触到发丝的瞬间,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迪特里希只觉得头顶一热,那片羽毛竟化作一个旋转的风眼——风眼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周围环绕着淡青色的气流,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里面传来,他甚至来不及抓住塔利雅的手,两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瞬间卷入了风眼之中。
“塔利雅哥哥?”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迪特里希站稳身体时,周围已是一片纯粹的漆黑。没有风,没有光,连自己的龙翼和龙尾都失去了触感,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抽走了实体。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摸不到,只能朝着黑暗中呼喊,声音空荡荡地传开,没有半点回音。
“吾之新王,您来了。”
就在迪特里希心慌之际,一道低沉而古老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那声音像是从千年岁月里传来,带着岩石般的厚重,又藏着风的轻盈,每一个字都震得他的耳膜微微发麻。
“谁?”迪特里希猛地绷紧身体,金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四周。他试着调动风元素,可体内的力量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连指尖都泛不起一点青光。
黑暗中,一道巨大的影子缓缓浮现。先是展开的青色翅膀,翼膜上布满了如同风痕般的纹路,每一次扇动都带起无形的气流;接着是螺旋状的巨大龙角,顶端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用玉石雕琢而成;最后,一双藏青色的眼眸亮起,像深夜里的星辰,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模样,分明与特瓦林同源,却比特瓦林多了几分远古的厚重感。
“如今旧王已经复苏,您也是时候接受指引了……”巨龙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落在迪特里希身上,带着审视,也藏着一丝期待。
迪特里希看着那双藏青色的眼眸,忽然觉得有些熟悉——记忆深处,某个沉睡的梦境里,也曾有这样一道身影出现,用同样的语气对他说过模糊的话语。“你是,风龙王?”他试探着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却又莫名笃定。
巨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低下头,巨大的头颅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藏青色的眼眸紧紧锁住迪特里希,仿佛要将他的存在彻底烙印在眼底。
“我——”迪特里希刚要将“不要”两个字说出口,拒绝这突如其来的“指引”,眼前的风龙王却已缓缓俯下巨大的身躯。
青色的羽翼轻轻收拢,带起的气流不再凌厉,反而像温柔的拂尘,扫过迪特里希额前的碎发。风龙王的头颅庞大得几乎能将他整个人笼罩,鳞片上泛着的微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古老的纹路,可当那冰凉的鳞片触碰到迪特里希额头时,却意外地传来一丝暖意。
“希望我们能再见,吾王。”
风龙王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像是被风吹散的絮语。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躯开始透明,青色的光点从鳞片缝隙中逸散出来,如同破碎的星子。迪特里希甚至能看清光点里流转的细碎画面——有连绵的雪山,有呼啸的长风,还有一群同样覆着青色鳞片的巨龙在天空翱翔。
“等等!”迪特里希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那些光点,想留住风龙王问个明白。可指尖穿过光点,只触到一片虚无,那些青色的光最终还是汇聚成一道流光,顺着他的额头钻进了身体里。
额间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刻进了骨血,可迪特里希却什么也抓不住。他站在原地,黑暗依旧笼罩着四周,只有指尖还残留着光点的余温。
太多问题堵在喉咙里——尼伯龙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它像梦魇一样缠着自己,梦里那些模糊的画面又意味着什么?巴巴托斯大人只说过尼伯龙根是最初的龙王,可关于它的过往、它的目的,却一个字也没多提。
还有自己的身世。迪特里希抬手摸了摸额间,那里还留着风龙王触碰过的暖意。他真的是尼伯龙根的孩子吗?如果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蒙德长大,会成为风神的“眷属”?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疑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可风龙王已经消散,再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黑暗中,迪特里希攥紧了拳头,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却又很快被倔强取代。就算没人回答,他也要自己找到真相——关于尼伯龙根,关于自己,关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指引”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混沌空间的吸力骤然消散,外界的风眼如同燃尽的烛火般缓缓收缩,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融入蒙德的天空。青草地还残留着风元素的余温,塔利雅的身影率先从虚空中坠落,背部重重砸在柔软的草地上,激起一片细碎的草屑。
他的双眼紧紧闭着,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脸色苍白得像蒙了一层薄霜,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显然还陷在昏迷中。方才被风眼卷入时的混乱气流似乎还在撕扯他的意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还在徒劳地想抓住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阵微风拂过,也许是草叶的沙沙声惊醒了他——塔利雅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阳光下骤然收缩,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小……小阁下!”他几乎是立刻撑着手臂坐起身,声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沙哑,目光像受惊的鸟儿般四处乱扫,掠过空荡荡的草地,掠过远处摇曳的风车,心脏一点点往下沉。
直到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道小小身影上,塔利雅悬着的心才猛地落地,却又立刻被新的担忧攥紧。迪特里希侧躺在草地上,银白的发丝散乱地铺在草叶间,依旧闭着眼睛,可眉头却死死蹙起,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小脸上满是痛苦,像是正被一场狰狞的噩梦纠缠。
他的手指偶尔会轻轻颤抖,嘴里似乎还嘟囔着什么,却被风吹得模糊不清,只余下细碎的气音,让塔利雅看得心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