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失色,万物失声。
那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所有其他的声响,都在那降临的意志面前,变得微不足道,被彻底淹没。源髓池不再是池,它化作了一道连接天地的银灰色扭曲光柱,内部充斥着无数疯狂闪烁、蠕动的暗红符文,仿佛异维度邪神睁开的巨大眼眸。
冰冷、死寂、贪婪、暴虐……无数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海啸,伴随着那意志的降临冲刷着整个空间。矿坑内残存的所有生命,无论是暗月监工还是那些麻木的矿工,甚至包括之前被沈月儿斩杀的三首源晶蜥蜴残留的碎块,都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灵魂,迅速干瘪、风化,最终化作一蓬蓬飞灰,体内残存的微弱源晶能量则被无情地抽离,汇入那通天光柱之中。
整个晶核岛,不,是整个陨星湖的区域,仿佛被从原本的世界中硬生生切割了出来,落入了一个独立的、充满恶意的领域。天空被厚重的、翻滚着暗红雷霆的乌云笼罩,湖水漆黑如墨,沸腾咆哮。光线黯淡,只剩下那邪异光柱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银灰与暗红交织的光芒。
沈月儿首当其冲。
在那意志降临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冰冷刺骨,几乎要将其捏碎。无穷无尽的负面低语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诱惑、威胁、诅咒,试图瓦解她的意志,污染她的神魂。周身澎湃的混沌真元自主激荡,在她体外形成一层灰蒙蒙的光晕,顽强地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但光晕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是神魂受创的迹象。脸色苍白得吓人,持着「藏锋」的手微微颤抖。这并非力量层次的差距,而是生命本质上的威压,如同蝼蚁面对山岳,凡人直面神只。若非她的灵魂特殊,穿越两界,又经混沌真元日夜淬炼,恐怕在刚才那一瞬间,就已经精神崩溃,沦为行尸走肉。
“稳住心神!”白玉京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瞬间浇灭了沈月儿脑海中翻腾的部分杂念。他不知何时已挡在了沈月儿身前半步,那袭白衣在邪异光芒映照下,依旧显得纯净而耀眼。他周身散发出一种温润而坚定的莹白光华,如同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玉柱,将大部分倾泻而来的精神威压隔绝在外,为沈月儿撑起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
但他的神色,亦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与戏谑的狐狸眼,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那扭曲的光柱核心。
“仅仅是一缕跨越维度的注视,便有如此威势……‘吾主’……哼,果然是大麻烦。”白玉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蝼蚁……抗拒……”
一个宏大、漠然、不含任何感情,却又仿佛由亿万生灵哀嚎汇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在两人的灵魂层面响起。光柱核心,那无数暗红符文疯狂汇聚,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不清、不断变幻形态的巨大轮廓,仿佛由纯粹恶意凝聚而成的眼眸,缓缓“聚焦”在了沈月儿和白玉京身上。
尤其是沈月儿!
在那“目光”落在身上的刹那,沈月儿感觉自己的混沌真元仿佛受到了最极致的挑衅与渴望。那意志清晰地传达出一个信息——吞噬她,同化她,夺取她这具蕴含“钥匙”特性的身体与灵魂!
“交出……钥匙……”
意念再响,伴随着的是一道无形的冲击!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与本源的抹杀之力!空间在那冲击经过的路径上微微扭曲、塌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彩。
白玉京冷哼一声,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莹白光芒大盛,在他身前化作一面刻满繁复云纹的光盾。
“玉京法·守心!”
“轰——!!”
无声的碰撞在灵魂层面炸响!白玉京身形微微一晃,脚下地面寸寸龟裂,那莹白光盾剧烈闪烁,上面竟然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他嘴角也渗出了一缕鲜血,显然接下这一击并不轻松。
“它的目标是你!我暂时挡住它,你必须想办法切断或者干扰它与此地源髓矿脉的联系!否则我们都要被耗死在这里!”白玉京疾声道,语气急促,不再从容。
沈月儿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她明白,此刻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指望刚刚突破宗师中期的她正面对抗这缕邪神意志,无异于痴人说梦。唯一的生机,就在于破坏其降临的根基——这潭源髓以及整个湖心岛的矿脉!
她强忍着灵魂仿佛要被撕裂的痛楚,将灵觉催发到极致,不再去硬抗那无处不在的威压,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穿透那邪异能量的阻隔,感知源髓池与整个矿坑能量循环的核心节点。
混沌真元在她体内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不再仅仅是吞噬与瓦解,更带上了一种“解析”与“追溯本源”的意味。这是她在巨大压力下,对自身力量本能的更深层次挖掘。
眼前的世界在她“眼中”开始变化,色彩褪去,只剩下无数流淌、交织的能量线条。那邪神意志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扩散的墨色污染源,而源髓池就是它伸入此界的触手根须,无数暗红的能量丝线以此为中心,如同神经脉络般遍布整个岛屿,深入湖底矿脉,汲取着庞大的能量,支撑着它的降临与存在。
“找到你了……”沈月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看”到了,在源髓池底部,那无数能量脉络汇聚之处,有一个极其隐晦、不断变幻位置的“结”!那是整个能量循环的中枢,也是那邪神意志与此界物质连接最紧密的“锚点”!
只要摧毁或者干扰那个“结”,就能暂时打断它的能量供给,甚至可能将它这一缕意志逼退回异维度!
但问题是,如何接近?如何摧毁?
那邪神意志显然也察觉到了沈月儿的意图,那模糊轮廓中传递出的恶意更加浓郁。又一道更强的灵魂冲击酝酿,目标直指沈月儿!同时,那沸腾的源髓池中,猛地伸出数条由粘稠银灰色液体构成的巨大触手,如同章鱼的腕足,带着腐蚀空间的力量,向沈月儿缠绕、拍击而来!
白玉京再次结印,莹白光芒化作数道凌厉的剑气,斩向那些源髓触手,试图为沈月儿争取时间。剑气与触手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勉强将其阻挡,但更多的触手正从池中涌出!
沈月儿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路径,评估着风险。直接冲过去无异于自杀。需要一种能够穿透那密集防御和能量场,直接作用于能量核心的手段……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藏锋」上,落在了自己体内那独特无比的混沌真元上。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或许……可以这样?
(第17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