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隧向下倾斜,深邃得仿佛直通地心。身后玄冰圣树那点微弱的蓝光早已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唯有众人急促的喘息与脚步踏碎冰棱的声响,在死寂的通道中显得格外刺耳。服下圣果后带来的那层庇护光晕,此刻也如同风中的残烛,在愈发浓烈的邪异波动冲击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白玉京被两名队员搀扶着,气息微弱,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细碎的内脏血块。他以大宗师之躯硬撼邪神分身意志,所受创伤远超想象,若非根基雄厚,早已魂飞魄散。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如同蛰伏的伤虎,随时准备发出最后一击。
沈月儿行走在队伍最前,脸色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混沌星辰真元在体内艰难地流转,修复着强行施展“混沌开天”带来的反噬。眉心处的混沌星晶灼热与冰寒交替,传递来无数混乱的碎片信息——关于这片冰川的古老记忆,关于暗月仪式的邪恶细节,更关于那“虚无吞噬者”令人战栗的本质。
她的感知被压制到极限,仿佛在粘稠的墨汁中挣扎,只能勉强捕捉到那源自隧道尽头、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庞大邪恶源点。
“快到了……”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直觉的肯定。
通道开始变得宽阔,两侧冰壁上开始出现人工雕琢的痕迹,粗糙的符文与扭曲的浮雕若隐若现,描绘着献祭、毁灭与对某个不可名状存在的狂热崇拜。空气中弥漫的源晶邪力几乎凝成实质,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试图钻透众人的护体真元,污染他们的神魂。
“小心!”墨渊长老忽然低喝,手中罗盘指针疯狂跳动,指向左侧一片看似平整的冰壁!
他话音未落,那冰壁猛地向内凹陷,露出数十个黑漆漆的孔洞!下一刻,无数道惨白色的、由极致寒气与源晶邪力混合而成的冰煞射线,如同毒蛇出洞,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覆盖了整个通道断面!
这攻击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密集!而且那冰煞射线不仅蕴含着冻结一切的寒意,更带有强烈的精神腐蚀特性!
“御!”青雀与队员们反应极快,真元勃发,刀剑交织成网,试图格挡。然而射线数量太多,速度太快,更有几道刁钻地绕过正面防御,直取队伍中央重伤的白玉京与气息不稳的沈月儿!
眼看就要出现伤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月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不再试图精细操控,而是将体内残存的混沌星辰真元以一种最蛮横、最原始的方式,猛地向体外爆发!
“混沌……星漩!”
轰!
一个直径约三丈、由灰蓝气流疯狂旋转构成的漩涡,以她为中心骤然成型!漩涡并不稳定,边缘不断溃散又重组,散发出混乱而狂暴的吸扯与分解之力!
那密集射来的冰煞射线,在触及混沌星漩的刹那,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其蕴含的寒气与邪力被那混乱的混沌气流疯狂撕扯、吞噬、湮灭!大部分射线在冲入漩涡数尺后便彻底消散,少数几道穿透力极强的,也被大大削弱,被青雀等人轻易挡下。
危机暂解,但沈月儿也因这不顾后果的爆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上,被她强行咽下,脸色更加难看。混沌星漩随之溃散。
众人还来不及喘息,前方黑暗中,传来沉重的、如同巨兽践踏冰面的脚步声!紧接着,四具身披厚重冰晶与源晶混合铠甲、手持巨型冰斧的庞大身影,如同从远古走来的冰川巨人,缓缓从黑暗尽头浮现!
它们的身高超过三米,通体散发着宗师中期的强悍气息,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的冰焰,每一步落下,都让整个通道为之震颤!冰渊守卫!而且是四具!
而在它们身后,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入口,浓郁到化不开的暗红邪光从中透出,那心脏搏动般的邪恶源点,就在那里!
“是最后的守卫了!”墨渊长老声音沉重,“突破它们,就能抵达祭坛核心!”
但此刻,小队已是强弩之末。白玉京重伤濒危,沈月儿真元神魂双双透支,其余人也个个带伤,真元消耗巨大。面对四具状态完好的宗师中期守卫,胜算渺茫。
四具冰渊守卫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四座移动的冰山,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并排冲来!它们手中的巨型冰斧挥舞,带起道道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冰罡风,将前方空间彻底封锁!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护住先生和沈姑娘!跟它们拼了!”青雀眼中闪过决绝,就要带着队员们发起自杀式的冲锋。
“等等!”沈月儿猛地出声阻止。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四具冲来的守卫,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它们身上那冰晶与源晶铠甲的连接处,以及它们行动时那极其细微、却在她混沌感知中清晰无比的……能量流转节点!
混沌星晶赋予她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有一种对能量本质与结构近乎本能的洞察力!
“攻击它们左肩胛骨下三寸,右膝外侧,还有……眉心源晶正中偏右半分!”她语速极快,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是它们能量循环的枢纽与脆弱点!”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对沈月儿的判断早已深信不疑。青雀立刻改变指令:“听沈姑娘的!瞄准弱点攻击!”
刹那间,幸存的七八名队员如同心有灵犀,刀光、剑气、箭矢,甚至爆裂符箓,全部放弃了正面硬撼,而是化作一道道精准的毒牙,刁钻狠辣地射向沈月儿所指的那几个微不足道的点!
冰渊守卫显然没料到攻击如此诡异,挥舞冰斧格挡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和混乱。
“噗!”“咔嚓!”“嗤——!”
细微的命中声与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名守卫左肩胛被剑气洞穿,覆盖的冰晶铠甲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流转的幽蓝光芒骤然黯淡!另一名守卫右膝被符箓炸开,庞大的身躯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最中间那具守卫,眉心源晶被一根凝聚了全部真元的箭矢精准命中偏右半分,那处看似浑然一体的源晶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表面出现一个米粒大小的白点,其眼眶中的冰焰剧烈晃动起来!
它们的攻势瞬间被打乱,原本浑然一体的阵型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就是现在!”沈月儿强提最后一丝真元,双手虚握,混沌星辰真元化作两道凝练的灰蓝色流光,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射入那两具受损最严重的守卫能量节点!
“嘭!嘭!”
两声闷响,那两具守卫体内的能量循环被彻底搅乱、引爆!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裂!无数冰晶与源晶碎片混合着幽蓝的火焰,四散飞溅!
剩余两具守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爆波及,动作一滞。
“杀!”青雀岂会错过这千载良机,带着队员们如同猛虎般扑上,所有攻击尽数倾泻在它们因同伴爆炸而露出的破绽之上!
失去了阵型与配合,又被抓住了能量弱点,这两具冰渊守卫在疯狂而精准的围攻下,很快也步了同伴的后尘,化作一地破碎的冰晶与黯淡的源晶。
通道内,暂时恢复了寂静。
所有人都近乎虚脱地靠在冰壁上,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交织。
沈月儿以手撑壁,才勉强没有倒下。她看着前方那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入口,感受着其中那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恐怖气息,知道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那里,就是终焉之门的核心,也是她必须摧毁,或者……与之同归于尽的地方。
她回头,看了一眼气息微弱、却依旧试图站直身体的白玉京,又看了看浑身浴血、眼神却依旧坚定的青雀与队员们,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微弱的、却带着无比决然的弧度。
“走吧。”
她深吸一口这污浊而冰冷的空气,当先一步,踏入了那片最终的黑暗。
(第21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