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和新鲜的问号在脑子里打架。玄女毛都没找到,只有几片破布和一滩看着就不对劲的液体,外加一个突然蹦出来、信号弱得像没交网费的生命提示。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陆缈瞅着探测器上那奄奄一息的小光点,又望了望那片还在冒危险能量的爆炸核心区。那地方是刚才的爆心,是“寂灭之牙”蹦迪过的现场,现在去绝对算不上明智。
但万一呢?万一是玄女卡在哪个缝里了呢?万一是别的幸运儿,手里有重要情报呢?
他看了眼身边魂都快飞了的精卫,想起舰桥里只剩血皮的华娲,还有兜里那个藏着大秘密的黑色U盘。
他们根本没得选。任何线索,哪怕是根稻草,也得捞一把。
“走。”陆缈嗓子哑但语气硬,他紧了紧身上那件破宇航服,握紧了工具臂,“眼睛放亮点。”
精卫深吸一口冷气,强行给自己打了个气,点点头,把生命探测器灵敏度调到顶格,仔细分辨信号方向。
俩人再次踏上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还在漏电似的危险能量区,朝着信号源慢慢挪动。
越靠近爆炸中心,景象越离谱。冰壁裂开深不见底的口子,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遗骸被震得稀碎,甚至能看到一些画风完全不一样的机械零件,好像刚才那炸把冰狱的历史地层都给掀翻了。
生命信号时强时弱,跟接触不良似的。
终于,在钻过一片由巨大冰碴子组成的“石林”后,他们找到了信号源头。
那是个半埋在冰渣和金属破烂里的、严重变形的逃生舱。
这逃生舱款式老掉牙了,既不是维和署也不是“锈蚀议会”的风格,外壳糊着厚厚一层冰,但边上有个紧急信号灯还在顽强地、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弱的红光——就是探测器抓到的那信号。
“这……这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精卫目瞪口呆地看着它古朴的造型和完全没见过的标志。
陆缈心里一动,凑上去,用工具臂小心刮掉舱门上的冰和杂物。舱门密封阀坏了,但好像被低温给冻住了。
他从那本意外捡到的、材质特结实的古老笔记本上撕了几页(这纸质量真好),垫在工具臂下面,用力一撬。
嘎吱——听着都牙酸。
厚重的舱门被艰难地撬开一条缝。
一股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飘了出来。
陆缈和精卫警惕地后退半步,举起工具臂对准舱门。
没有攻击,没动静。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陆缈小心地凑近缝口,往里瞅。
逃生舱里面空间狭窄,大部分设备都坏了,结满了冰霜。唯一的座椅上,缩着个人影。
那是个穿着某种古老制服的类人生物,男女莫辨,身体大部分被冰霜盖着,脸都看不清,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样子早就冻成冰棍多年了。
但生命探测器还指着这儿,信号弱但持续。
“信号……是从他怀里发出来的……”精卫小声说。
陆缈小心地探进身子,轻轻拂开那“幸存者”胸前的冰霜。
只见在那人冰冷的怀里,紧紧抱着个巴掌大小的、由水晶和金属组成的复杂仪器。仪器屏幕早就碎了,但核心还有一丢丢能量源在闪烁,正是它发出了生命信号——或者说,是它记录并模仿了主人生前最后的生命体征,作为一种临终呼叫。
这是个早就失效的、纯属自我安慰的求救信号。
希望再次破灭。陆缈叹了口气,正准备撤退。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那“幸存者”另一只手里紧握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个小小的、同样被冻住的金属铭牌。铭牌上的字不是现代通用语,而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属于“狱卒”体系的文字!
陆缈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得懂!
铭牌上刻着:
【编号:073】
【职责:冰狱外层巡哨】
【最后值守纪元:第七耀变】
第七耀变?!那是在“方舟计划”被提出来之前,比华娲活跃的年代还要古老N个版本的纪元!这逃生舱和里面的“冰棍”,居然来自那么久远的过去?他是怎么在冰狱里保存到现在的?
就在陆缈震惊时,他体内那“狱卒长”的权限好像和这铭牌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那早就死透的“幸存者”怀里,那个破碎的水晶仪器,最后一点能量突然猛闪了几下,投出一段极其残缺的、晃动的全息影像!
影像里是个面容憔悴、满脸恐惧的类人生物(就是这位),他好像在疯狂操作着什么,背景是剧烈晃动的舱室和爆炸火光。
他用古老的语言嘶吼着,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干扰:
【……叛徒!‘守夜人’是叛徒!他改了核心指令!】
【……他想放出‘祂’!他想献祭所有人!】
【……阻止他!密码是……密码是……‘零……耀……’……】
影像到这里猛地中断,水晶仪器最后一点能量彻底耗尽,信号灯灭了。
死一般的寂静又回来了。
陆缈和精卫原地石化,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远古的“剧透”。
守夜人?叛徒?修改核心指令?放出“祂”?献祭所有人?
密码……“零耀”?
每一个词都让人头皮发麻!这意思是,早在亿万年前,“齿轮正教”或者类似的极端分子就已经存在,甚至混进了“狱卒”体系的高层?(“守夜人”听着官就不小)
而那个密码……“零耀”……又是啥意思?
“零耀……”精卫下意识重复这个词,突然,她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瞪大眼睛,“等等!这个词组结构……我好像……在总部最底层某个老古董备份数据库的废纸堆里见过!但权限太高,我没法看!”
她立刻掏出随身带的、功率有限的便携终端,尝试连接总部网络,但信号弱得感人,时有时无。
“尝试破解!用最高权限指令试试!”陆缈急了,想起华娲给的临时权限。
精卫双手在终端上噼里啪啦一顿操作,额头冒汗。失败几次后,终于,一段极其简短的、被加密了N层的古老记录,被强行拖了下来。
记录只有一行字:
【‘零耀协议’:最高紧急指令,授权码:‘娲皇’+‘狱卒长’生物特征同步认证,效果:强制绕过‘造化炉’核心约束,释放全部‘创世之火’。】
强制释放全部“创世之火”?!
陆缈和精卫倒吸一口凉气!
“造化炉”是维和署的能量心脏,是维持总部和多个关键位面稳定的定海神针!而“创世之火”是它最本源、最暴躁的力量,一旦全放出来,威力足够给星球做整形手术,但也极可能控不住,造成无法想象的灾难!
那个远古二五仔“守夜人”,他想改指令,强行释放“创世之火”?
他想干嘛?毁灭世界?还是……像那留言说的……搞什么“献祭”?
而“零耀”就是这个毁灭指令的启动密码?!
巨大的危机感像冰锥一样扎中两人!
必须立刻警告总部!必须阻止这密码被使用!
然而,就在精卫试图用这弱鸡信号发送红色警报时——
她的终端屏幕突然自己黑了!
紧接着,一行冰冷的、来自总部内部系统的、标红加粗的强制命令弹了出来:
【警告:检测到异常权限访问古老禁忌数据!】
【根据《最高安全条例》第17条,您的所有权限已被临时冻结!】
【请立即返回总部,接受隔离审查!】
【所有尝试向外发送信息的行为将被视为叛变!】
通讯被掐了!权限被冻了!
“他们……他们发现了!还直接冻了我们的号!”精卫脸都白了,“是元老会?还是……那个内鬼?!”
显然,总部里面那个(或者那些)隐藏的“清洁工”同伙,一直盯着各种敏感数据的访问记录!他们动作太快了!
现在咋整?联系不上总部,警告不了任何人!华娲昏迷,他们号被封了,自身难保!
而那个要命的密码“零耀”,可能已经被敌人知道了,甚至可能正在被使用!
就在俩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计可施时——
陆缈兜里,那枚黑色U盘,又微微震动起来,并且开始发热。
他下意识把它掏出来。
只见U盘表面那水银光泽又开始流动,这次,它没给陆缈灌数据,而是在空气里,投射出了一幅小小的、不断变化的星图。
星图中央,是个不断闪烁的红点,旁边标着古老的坐标。
星图下面,缓缓冒出一行小字:
【‘守夜人’最后已知据点\/信号源:K-719-δ】
K-719-δ?!
这个坐标……不就是之前数据流里提到的……“主锻炉”的坐标吗?!
难道……那个远古二五仔“守夜人”,和现在的“主锻炉”、“齿轮正教”有直接关系?甚至可能……他就是最初的创始人或者核心成员?!
而这地方,居然还被标记为“最后已知据点”?
一个大胆的、近乎作死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过陆缈的脑海!
既然警告不了总部,没法从外面阻止……
那么,能不能……直接去源头解决问题?
找到这个“主锻炉”,找到这个可能还活着的“守夜人”,阻止他,或者……干脆把他老家给扬了?!
这想法太疯狂,陆缈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他们好像确实没别的路可走了。
他看向精卫,又看了看手里这枚仿佛装着无数秘密和危险的U盘,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精卫,”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大不了拼了”的决绝,“如果我们能把‘娲皇号’修好……哪怕只能动……”
他指了指U盘投射出的星图坐标。
“你敢不敢……跟我去踹一脚这个所谓的……‘主锻炉’的大门?”
精卫看着那危险的坐标,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陆缈,一咬牙,脸上露出了技术宅面对超高难度bUG时的那种疯狂和兴奋:
“靠……反正回去也是被查水表,不如搞个大的!”
“只要你能搞定权限和导航,我就算用嘴吹,也得把这破船吹到能跳起来!”
就在俩人于这冰狱绝境里立下惊天Flag之时……
他们都没注意到。
远处,一片扭曲的金属残骸阴影里。
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的暗红色光学传感器,正悄咪咪地记录着这一切。
并把信号,通过某种极其隐秘的渠道,发向了未知的远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的行踪,早就漏了。
而猎人,已经准备好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