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莱总部,那熟悉而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仿佛一层不真实的滤镜,将刚才在阿里乌斯废墟深处的恐怖经历暂时隔开。但星赫身上残留的冰冷气息、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那破碎光环略显暗淡且不稳定的微光,都无声地诉说着此行绝非寻常。就连平时会好奇探出脑袋的乌瑟克,此刻也安安分分地缩在袖子里,传递来一阵阵后怕与倦怠的情绪波动。
没有多做寒暄,两人径直来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门在身后自动关闭,激活了隔音力场,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你需要休息一下吗?哪怕只是闭眼十分钟。”老师看着星赫依旧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他甚至主动去旁边的饮品机接了一杯热可可,推给星赫——这通常是他安抚情绪紧张的学生时才会做的举动。
星赫摇了摇头,接过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冰凉的手指上,带来一丝慰藉,但他并没有喝。“先处理正事。记忆和感知最清晰的时候,形成的报告才最准确。”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经稳定了许多。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袖口,低声道:“赫佩尔,协助我进行数据梳理和逻辑校验。乌瑟克,保持安静,尽量休息。”
“明白,主人。已准备好接收并分析感知数据流。” 赫佩尔清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应,带着一丝专注于工作时的平静。
“嗯……乌瑟克知道了……”小蛇传来一道微弱而顺从的意念。
老师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激活了多个悬浮光屏。星赫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将千禧年科技眼镜连接上夏莱的安全数据库,开始将他脑海中记录的海量感知数据、能量读数以及【荷鲁斯之视界】的分析结果进行导出和初步整理。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星赫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的细微声响,以及老师翻阅相关保密协议和报告模板的电子音效。偶尔,星赫会停顿片刻,眼中淡金色的微光闪烁,似乎在回忆或深入解析某个复杂的感知片段,而赫佩尔则会适时地在他脑海中提供数据对比或逻辑补充。
幽蓝色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光屏上倾泻而下,夹杂着大量常人无法理解的符号、波形图和能量模型。关于“古色彩化石”的形态、尺寸、能量辐射模式、空间扭曲参数、信息毒性等级……一项项冰冷而惊人的数据被逐一列出。
老师越看越是心惊肉跳,尤其是看到那个推测存在时间“十亿至一百亿年”以及“永恒级(Eternal-class)威胁”的评估时,他的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危机处理的范畴,上升到了文明存续的层面。
“这部分关于稳定性的评估,”老师指着屏幕上的一项复杂图表,“需要特别强调其‘惰性稳定’的特性,以及任何外部干预可能带来的灾难性不可预测性。我必须让联邦学生会的那帮老头子们明白,这玩意儿碰都不能碰,看都最好别多看!”
“已经标注为最高优先级警告。”星赫头也不抬,继续快速地输入着,同时回应着赫佩尔在意识层面提出的一个关于能量衰减曲线的疑问。“我在报告里用了‘法则层面腐蚀伤疤’、‘信息癌变’、‘逆熵实体’等术语,并建议将其视为自然灾难遗迹而非可研究目标进行处理。”
“主人,关于空间曲率异常的数据,与千禧年废墟‘色彩’活跃期的记录有7.3%的偏差,这或许支持了其‘古老’与‘沉寂’的特性。” 赫佩尔冷静地分析道。
“很好。”老师神色严肃,“这样更能引起那些重视‘自然规律’和‘宇宙常数’的老学究们的警惕。”
时间在专注的工作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逐渐由黄昏转为深邃的夜空,夏莱总部也渐渐安静下来。乌瑟克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传来平稳而微弱的能量波动。
报告的主体部分逐渐成型,结构严谨,数据详实,结论清晰且骇人听闻。
当涉及到最后那一段关于贝阿朵莉切残留印记的意外发现,以及更重要的、发现联邦学生会会长的情况时,星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老师:“关于‘钥匙’、‘万花筒’以及会长被发现时的具体细节,尤其是那枚硬币,按我们之前商议的,不写入正式报告正文。”
“明白。”老师会意,“这部分太敏感,也太模糊,写入正式报告反而可能引发不必要的猜疑或危险的好奇心。我会将其列入一份只有你我、七神凛以及未来苏醒后的会长本人才能阅览的绝密附录中,并建议启动一项代号为‘静默观察’的低调调查程序,暗中监控任何可能与这两个关键词相关的异常活动或研究项目。会长的具体情况,则由格黑娜的医疗团队和最高层掌握。”
星赫点了点头,对此安排表示同意。他快速将那段残缺的记忆碎片、关于会长的发现以及那枚神秘硬币的初步感知信息提取出来,加密后存入一个独立的最高权限文件,交给了老师。“赫佩尔,标记所有与‘万花筒’及硬币相关的原始数据,最高加密等级。”
“已完成标记与隔离。”
完成这一切后,星赫靠进椅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显露出深深的疲惫。撰写报告的过程,某种程度上也是再次回顾和梳理那恐怖经历的过程,对精神是不小的负担。他能感觉到乌瑟克在睡梦中偶尔不安地扭动,显然核心空间的阴影仍在影响着它。
老师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最终完成的报告主体部分以及那份绝密附录分别加密发送给了七神凛和指定高层,并设定了最高紧急标识。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等待格黑娜那边的医疗报告和联邦学生会的后续指令了。”老师看向星赫,语气缓和了下来,“这次真的多亏你了,星赫。如果不是你的感知和能力,我们不仅无法了解阿里乌斯地下的真相,更不可能……找回会长。”他的语气中带着由衷的庆幸。
“分内之事。”星赫淡淡回应,重新戴上了那副高科技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冰冷的光,“我只是做了荷鲁斯代理该做的。” 他轻轻动了动左臂,感受到赫佩尔传来的“任务完成,建议尽快休整”的意念,以及乌瑟克懵懂醒来的微弱波动。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老师叫住了他,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那个……星野那边……你打算怎么解释?你回去的状态可不算好。”他可是答应过要帮星赫保密的。
星赫沉默了一下,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他开口道:“我会告诉她,圣三一的祷告仪式比预想的更耗费心神,需要多休息几天。其他的,不必多说。” 他必须稳住妹妹,不能让她卷入这愈发扑朔迷离的危险漩涡。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勉强,但对于关心则乱的星野来说,或许能暂时糊弄过去。老师叹了口气:“也只能先这样了。需要我帮你打掩护的时候就说一声。”
“嗯。”星赫点了点头,走向门口,“我先回阿拜多斯了。”
离开老师的办公室,走在夏莱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星赫才真正感觉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破碎的光环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主人,您的生理指标低于安全阈值,建议抵达阿拜多斯后立即进入深度冥想状态。” 赫佩尔提醒道。
“乌瑟克饿了……也好累……”小蛇可怜兮兮地传递着信息。
他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恢复。但更重要的是,贝阿朵莉切最后那疯狂的低语——“万花筒”,以及会长手中那枚充满谜团的荷鲁斯硬币,如同两个冰冷的钩子,始终悬在他的意识深处。
他知道,短暂的平静之后,新的风暴或许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酝酿。而他,必将再次踏入阴影之中。
但现在,他首先要面对的,是家里那个端着一盘可疑料理、眼神充满担忧和疑问的妹妹。
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向着通往阿拜多斯学区的列车站方向走去。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袖口之下,两条疲惫却忠诚的神蛇,正与他一同,回归那片刻的、需要守护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