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血腥弥漫的断魂峡,林凡(林平之)一路缓行,不再刻意赶路,真正像个游历归家的旅人,感受着沿途的风土人情。心境与初出茅庐时已然不同,少了些许新奇与忐忑,多了几分沉淀与从容。偶尔听闻江湖上关于“青衫剑魔”独闯黑木崖、剑诛嵩山群雄的传言愈演愈烈,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
月余之后,福州城那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望着那高大的城门,以及城墙上依稀可辨的“福威镖局”旗号,林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无论在外经历了多少波澜壮阔,家,永远是心底最柔软的归宿。
刚踏进镖局大门,下人们的惊呼声便此起彼伏。
“少镖头回来了!”
“是少爷!少爷回来了!”
很快,得到消息的林震南和王夫人便急匆匆地从内堂迎了出来。林震南依旧是那副微胖富态的模样,但步履间沉稳有力,眼神炯炯,显然这大半年并未放下武功修炼,进境不错。王夫人则是一脸激动,眼圈微红,上前就拉住林凡的手,上下打量,嘴里不住念叨:“平之,你可算回来了!瘦了,也黑了,在外面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爹,娘,我回来了。”林凡笑着,任由母亲打量,心中一片安宁,“我没事,好着呢。”
“哥哥!”
一个清脆如同玉磬碰撞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扎着双丫髻的小小身影如同乳燕投林般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林凡的腿,仰起那张愈发精致可爱的小脸,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和欢喜,正是妹妹林霜(小团团)。
林凡习惯性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颊,笑道:“团团,有没有想哥哥?”
小丫头如今已经七岁多,不像小时候一捏就哭,但还是条件反射地瘪了瘪嘴,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委委屈屈地道:“想!哥哥你这次出去好久!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看着她这熟悉的表情,林凡哈哈大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路上买的各色蜜饯果脯。小丫头立刻破涕为笑,接过零食,甜甜地道谢,那变脸的速度让林震南和王夫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一家人团聚,自是欢喜无限。林震南拉着儿子问长问短,主要是关心他在外的经历,尤其是听到那些惊心动魄的传闻时,更是心惊肉跳,再三确认儿子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来。他也展示了这大半年来的修炼成果,虽然比起林凡那是天壤之别,但比起从前,已是脱胎换骨,等闲七八个壮汉近不得身,让他颇为自得。
王夫人则更关心儿子的生活起居,看着儿子俊美更胜往昔,气质也更加出众,心中欢喜,但欢喜之余,另一桩心事便浮了上来。
这日晚饭过后,一家人在花厅喝茶闲聊,王夫人看着气度沉稳、卓尔不群的儿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平之啊,你看你,今年也快十八了。这年纪,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怕是孩子都会跑了。你如今武功高强,名声在外,这家业也稳当,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娘也好早点抱孙子不是?”
正在喝茶的林凡闻言,差点一口茶水呛住。来了,穿越者必备的催婚环节!
他连忙放下茶杯,苦笑道:“娘,这事不急。儿子年纪尚轻,还想多在江湖上走走看看,增长些见识。成家立业,为时过早。”
林震南倒是比较开明,捋须道:“夫人,平之说得也有道理。男儿志在四方,他现在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何必用家室束缚住他?再者,以我儿如今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姑娘吗?此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王夫人见丈夫也这么说,虽然心里着急,也不好再逼,只是嗔怪地瞪了林凡一眼,嘀咕道:“你们爷俩就知道一个鼻孔出气……”
林凡赶紧岔开话题,问起妹妹的功课和武功进展,这才将此事暂且揭过。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林凡回家没几天,正准备好好享受几天清闲富二代生活时,守门下人又来禀报:“总镖头,少镖头,华山派岳掌门携夫人、千金前来拜访!”
林凡一听,眉头就下意识地跳了跳。岳不群?他怎么又来了?还带着家眷?
林震南却是大喜过望。如今岳不群在他眼中,那可是五岳剑派之一的掌门,地位尊崇,能屡次登门,那是给足了福威镖局面子。他连忙亲自出迎,将岳不群一家热情地请了进来。
双方见礼落座。岳不群依旧是那副儒雅谦和的模样,宁中则(岳夫人)英气中带着温婉,而跟在父母身后的岳灵珊,则是一身水绿色的衣裙,比之在华山时更多了几分精心打扮,眉眼低垂,脸颊微红,偶尔偷偷抬眼瞥向林凡时,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羞涩与倾慕。
林凡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这种预感被证实了。
岳不群夫妇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福威镖局长住,每日里与林震南夫妇相谈甚欢。而话题,有意无意地,总会拐到年轻人身上。宁中则更是时常拉着王夫人,夸赞林凡年少有为,武功高强,人品端正(?),又暗示自家女儿灵珊温柔乖巧,知书达理(仅限于华山派内部),两家门当户对云云。
王夫人本就存了催婚的心思,被宁中则这么一撩拨,再看岳灵珊确实长得水灵,又是名门之后,简直是越看越满意。两个女人很快便达成了某种默契,看向林凡和岳灵珊的眼神,充满了“丈母娘看女婿”和“婆婆看儿媳”的意味。
林震南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见夫人高兴,对方又是华山掌门,若能结成亲家,对福威镖局也是大有裨益,便也乐见其成,时常创造机会让两个年轻人独处。
于是,林凡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散步时,母亲会“恰好”让岳灵珊给他带路。
赏花时,宁中则会“刚好”让女儿去请教林少侠剑法(虽然林凡觉得岳灵珊那点剑法实在没什么好请教的)。
就连吃饭,座位都被安排在了一起。
岳灵珊显然是被父母叮嘱过的,每次与林凡相处,都努力表现得温柔娴静,没话找话,那双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林凡,直把他看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他林凡两世为人,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但也绝不是木头。这小姑娘的心思,以及双方长辈的意图,他看得清清楚楚。平心而论,岳灵珊容貌秀丽,性子也算单纯(虽然有点恋爱脑),若在寻常世界,或许是个不错的伴侣。但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江湖,尤其是在知晓原着结局的情况下,他实在对这份“桃花运”敬谢不敏。更何况,他对岳灵珊,并无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一种对剧情人物的旁观与一丝因其悲剧结局而产生的怜悯。
“不行,得想个办法把这尊大神请走……”林凡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中暗道。
这日午后,岳不群看似随意地邀请林凡到书房品茶,实则又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他武功进境以及未来的“规划”,言语间不乏暗示结亲之意。
林凡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故作沉吟,屏退左右,压低声音,对岳不群说道:“岳掌门,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岳不群见他神色郑重,心中好奇,忙道:“林少侠但说无妨。”
林凡脸上露出回忆之色,低声道:“此事,是我当初在华山思过崖时,偶遇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前辈高人提及的。他说……华山思过崖某处,似乎有一个被封闭已久的山洞。”
“山洞?”岳不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思过崖他再熟悉不过,哪有什么封闭的山洞?
林凡继续道:“那位前辈言道,此洞似乎是数十年前,贵派气宗与剑宗前辈论剑之地。后来不知为何被封死。据他推测,洞中……可能遗留有当年两宗前辈的武功心得,甚至……可能有破解其他四岳剑派剑法的法门!”
“什么?!”岳不群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充满了震惊、激动与难以置信!气宗剑宗合并的武功心得?破解其他四岳剑法的法门?!这对他,对一心想要光大华山、甚至在五岳剑派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岳不群而言,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比什么儿女亲家重要百倍!
他呼吸急促,紧紧盯着林凡:“林少侠,此言当真?!那位前辈……他可曾说具体位置?”
林凡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派诚恳:“那位前辈行踪飘忽,只提了这么一句,并未明言具体位置。只说机缘到了,自会发现。岳掌门回去后,不妨多派得力弟子,仔细搜寻思过崖,或许能有所发现。”
他这话半真半假,将原剧情中风清扬和令狐冲发现的密洞提前透露了出来,但又说得模糊,留给岳不群无限的想象空间。
岳不群此刻心潮澎湃,哪里还坐得住?什么撮合女儿,什么客套应酬,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思过崖上的秘密山洞,以及其中可能蕴藏的、能让华山派崛起的绝世机缘!
他强压激动,对林凡拱手道:“多谢林少侠告知如此重要的消息!此事关乎华山派百年基业,岳某……岳某必须立刻回山查证!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林凡心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故作惊讶:“岳掌门这就要走?何必如此匆忙?”
“事关重大,刻不容缓!”岳不群斩钉截铁,立刻起身就要去收拾行装。
然而,林凡还是低估了岳不群“求进步”的决心,以及……他甩锅的功力。
当岳不群找到宁中则,说明要立刻返回华山时,宁中则也是一愣。岳不群将林凡的话稍作修饰(隐去了消息来源,只说是得到重要线索),宁中则一听关乎华山派武学传承,也知非同小可,便点头同意。
但接下来岳不群的话,就让林凡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只见岳不群拉着宁中则到一旁,低声道:“师妹,我们此番回去,搜寻山洞恐需时日,且可能有些风险。灵珊武功低微,跟着我们反而不便。不如……就让她暂且留在福威镖局,由林总镖头和夫人代为照看。林家与我们交好,林少侠武功高强,定能护得灵珊周全。而且……年轻人多相处,也是好事嘛。”
宁中则先是一怔,随即看了看不远处正和王夫人说着话、一脸娇羞的女儿,又想了想丈夫的话,觉得颇有道理。既能保证女儿安全,又能促进感情,一举两得。她便点头应允:“师兄考虑得是。”
于是,当林凡以为终于可以送走这“催婚团”时,却见岳不群和宁中则收拾好行装,过来辞行,而岳灵珊,却依旧俏生生地站在王夫人身边,丝毫没有要跟着走的意思。
林震南和王夫人也有些愕然。
岳不群对着林震南夫妇拱手,一脸“诚恳”地拜托道:“林总镖头,林夫人,岳某与师妹因有紧急派务需立刻回山处理,带着小女恐有不便。冒昧恳请二位,容小女在贵府再叨扰些时日,由二位代为照看,岳某感激不尽!”
宁中则也笑着对王夫人道:“姐姐,珊儿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王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儿媳妇啊!连忙拉住岳灵珊的手,笑道:“岳掌门,岳夫人太客气了!灵珊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留在我们这儿,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林震南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见夫人答应得痛快,也只好笑着附和。
林凡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嘴角微微抽搐。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岳不群为了追寻武功,竟然能把女儿直接“寄存”在这里!这下好了,催婚的爹妈走了,但“当事人”却留下来了!这以后的日子……
他看着岳灵珊那含羞带怯、又带着几分期待望向自己的眼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岳不群夫妇却是雷厉风行,交代完毕,便匆匆告辞,带着满心的期待与急切,星夜兼程赶回华山去了,仿佛生怕晚了一步,那山洞里的秘籍就会长翅膀飞走一般。
福威镖局大门前,林凡望着岳不群夫妇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被母亲亲热拉着的岳灵珊,以及父亲那带着几分了然和鼓励的眼神,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