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安全港的医疗室内,气氛凝重。青鸾身上若隐若现的暗蓝色纹路如同不详的苔藓,缓慢汲取着治疗能量,又仿佛某种沉睡的活物,令人不安。她无意识呢喃出的“钥匙不止一把”和“共鸣”,更是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必须加快速度。”隼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鸦巢’的疯狂超乎想象,他们的目标直指‘归墟’。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苏陌,弄明白那条支线路径里到底有什么。”
程真握紧了那枚星辰飞鸟徽章,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我们还需要更精确的导航。星图坐标只是大致方向,那条路径被标注为‘废弃’,入口恐怕极其隐蔽,甚至可能…需要特殊方式才能显现。”
就像“龙潭”遗迹的入口,需要琉璃心和特定频率。
韩修挠着头:“问题是,咱们现在连那鬼路径在哪个犄角旮旯都不知道,怎么找特殊方式?总不能开着船拿大喇叭喊‘芝麻开门’吧?”
一直沉默的慕青虹忽然轻声开口:“或许…不需要我们去找入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
慕青虹抚摸着“海渊之心”的穹顶,蔚蓝的眸光微微闪烁:“‘海渊之心’…在靠近这片海域后…一直能听到一种…非常非常微弱的‘回响’…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悲伤的…呼唤…”
“回响?呼唤?”程真追问,“能确定方向和内容吗?”
慕青虹努力集中精神,眉头微蹙:“方向…大致在星图坐标标示的区域内…但无法精确…内容…听不懂…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残响…孤独…等待…还有…警告…”
情绪的残响?来自那条废弃路径?
隼的声音插入:“有可能。‘曦光’文明的技术与生物和精神高度结合。一条被废弃的路径,或许其本身残留的‘意识’或者守护机制并未完全消亡,还在发出某种信号。‘海渊之心’作为同源的高阶造物,能感应到这种残响。”
他顿了顿,提出一个设想:“如果…我们能增强这种感应呢?或许能更精确地定位入口,甚至得到更多信息。”
“增强?”程真看向手中的琉璃心,“用‘星炬’?”
“不止。”隼的目光似乎穿透通讯器,落在程真另一只手上的那枚徽章上,“苏清歌女士留下的信物…‘青鸾’特意交给它,或许并非偶然。它可能也是某种…共鸣器。”
一个大胆的构想浮现。
“我们需要一个安静且能量稳定的环境。”程真做出决定,“安全港有类似的地方吗?”
“有冥想静室,通常用于成员恢复精神力,屏蔽和稳定效果很好。”隼立刻安排。
几分钟后,程真、慕青虹、韩修(负责记录和警戒)进入了一间纯白、布满柔和能量导流纹路的静室。房间中央有一个小型平台。
程真将琉璃心放在平台一侧,又将那枚星辰飞鸟徽章放在另一侧。慕青虹则捧着“海渊之心”的穹顶,坐在平台前方,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开始全力感知那遥远的“回响”。
程真则将双手分别轻轻覆盖在琉璃心和徽章之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尝试同时与两件物品建立连接。
起初,是一片沉寂。琉璃心温热,徽章冰凉,彼此毫无反应。
程真努力放空心神,不去思考,只是去感受,去回忆母亲笔记中关于“共鸣”的零星记载,去想象苏清歌那锐利飞扬的眼神…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始出现。
琉璃心的温热似乎开始流淌,不再是局限于自身,而是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向那冰冷的徽章。而徽章也不再那般拒人千里,其内部的星辰图案仿佛被点亮,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清凉的星光。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似乎同根同源的能量,开始以程真的身体为桥梁,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接触、交融。
静室内的能量场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空气仿佛在微微震动。
慕青虹的身体轻轻一颤,低声道:“…回响…变清晰了…像…破损的琴弦被轻轻拨动…”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描述:
“…看到了…破碎的阶梯…通向黑暗的星空…一根断裂的…水晶柱…在哭泣…”
韩修立刻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记录下来。
程真加强意念的引导,努力维持着琉璃心与徽章之间那脆弱的能量桥梁。
更多的碎片涌来:
“…漂浮的巨石…刻满了熄灭的星辰…空气中有…甜腥的…铁锈味…”
“…守护者…睡着了…它的梦…变成了迷雾…”
“…警告…不要唤醒…饥饿的阴影…”
信息杂乱、模糊,充满了隐喻和象征,却一点点勾勒出那条废弃路径入口周围的景象特征——破碎的阶梯、断裂的水晶柱、漂浮的刻星巨石、以及某种沉睡的守护者和名为“饥饿阴影”的危险。
突然,慕青虹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带着一丝惊惧:
“…入口…不在海底…在上面…在…‘海市蜃楼’里…光折射的…谎言背后…”
入口不在海底?在海市蜃楼里?光折射的谎言?
这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与此同时,程真感到琉璃心与徽章之间的能量共振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嗡!
两件物品同时轻微一震!一道混合了温白与星蓝的光芒从平台上升起,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幅极其短暂、却相对清晰的动态影像——
那是一片在特定角度阳光下,因光线折射而偶尔出现在海面上空的、扭曲的虚幻楼阁影像!而在那影像的核心,隐约可见一个旋转的、非自然的能量漩涡!
影像一闪即逝。
琉璃心和徽章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能量。程真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精神疲惫,松开了手。
静室内恢复了平静。
但足够了!
他们得到了关键信息!
“海市蜃楼…光折射…”韩修看着记录下的信息,恍然大悟,“怪不得找不到!入口根本不在现实的海底,而是在一个特定条件下才会出现的、光学扭曲形成的临时性空间缝隙里!”
“需要特定的光线角度…甚至可能还需要特定的时间…”程真补充道,回想起影像中那阳光的角度。
隼的声音带着兴奋传来:“立刻分析历史气象数据和光学观测记录,匹配坐标区域出现特定角度海市蜃楼的时间和规律!我们需要一个窗口期!”
“守夜人”的技术团队立刻忙碌起来。
很快,结果出来了。
“根据计算,目标区域在每年这个季节,只有在日落前约一小时的特定十分钟内,当阳光以17.3度角穿透高层大气某个特殊湿度层面时,才有可能形成符合特征的海市蜃楼景象!而下一个这样的窗口期…”
技术员顿了一下,声音凝重:
“…就在明天傍晚。”
明天傍晚!
时间紧迫得令人窒息!
“立刻准备!”隼毫不犹豫地下令,“‘影梭’进行最后检修和补给。我们需要一艘速度快、隐匿性高、并能进行短时间低空悬浮的船只。‘逐风者’号的替代品‘疾风号’已经就位。一小时后出发!”
最后的准备紧张地进行。程真几人抓紧时间休息,恢复精力。
程真去看望了青鸾。她依旧昏迷,但身上的暗蓝色纹路在“守夜人”特殊的抑制设备下,似乎暂时稳定了下来。
“我们会阻止他们。”程真对着昏迷的青鸾,轻声却坚定地说。
一小时后,一艘线条更加流畅、涂装着最新型光学迷彩的小型高速突击艇——“疾风号”,悄然驶出七号安全港,如同幽灵般射向目标海域。
夕阳西下,海天相接处一片金黄。
“疾风号”悬浮在预定的坐标点上方,如同等待猎物的猛禽。
所有人屏息凝神,盯着时间和天空。
光线角度一点点变化。
终于,在日落前的最后一缕金光以精确的角度洒落海面时——
奇迹发生了。
前方的海面上空,光线开始扭曲、折叠,一座虚幻、缥缈、如同仙宫楼阁般的海市蜃楼缓缓浮现!
而在那楼阁影像的最中心,一个肉眼可见的、缓缓旋转的能量漩涡,如同眼睛般骤然睁开!
入口!出现了!
“就是现在!冲进去!”程真下令!
“疾风号”引擎轰鸣,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撞向那虚幻的影像,冲入了那个短暂存在的空间缝隙!
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水膜,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他们已然离开了正常的海域!
眼前是一片光怪陆离、违背物理常识的景象——破碎的巨大阶梯凭空悬浮,通向幽暗的未知高处;断裂的水晶柱如同巨树的残骸,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刻满了熄灭星辰的巨石无声地飘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腥的金属锈味…
他们成功了!
他们闯入了那条被遗忘的、废弃的曦光支线路径!
然而,还不等他们观察环境,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玻璃摩擦的嘶吼声,从远处的黑暗深处传来!
伴随着嘶吼声,一片如同活物般的、蠕动的黑暗,正沿着那些破碎的阶梯和漂浮的巨石,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饥饿的阴影…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