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立刻有人追问：“可大家印象里太极偏慢，散打要快准狠，您是怎么平衡这种节奏差的？刚才看您躲低扫腿时，步法明明是太极云手，却比散打选手的躲闪还快！”
苏明明闻言笑了笑，下意识抬手比了个“云手”的起势，脚在地面轻轻滑动，看似缓，转腰时却带出残影：“太极的慢是练的时候找感觉，真到赛场要快用。比如云手步，平时练是为了找重心流动的节奏，比赛时就能在0.3秒内完成左右躲闪。就像水流过石头，看着绕得慢，其实早借着石头的力改了方向。慢练是根基，快用才是实战。”
另一位戴眼镜的记者举着录音笔追问：“赛前有声音质疑太极打不了散打，甚至说您的技法是伪传统，现在拿了冠军，您想对这些声音说什么？”
苏明明低头摸了摸脖颈间的金牌，眼神坚定：“传统不是把老架子锁在博物馆里。我在东海开拳馆时，就教学员把太极卸力用在日常防护里；这次来京北比赛，也是想让更多人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技法，不是只能养生。能在赛场上护自己、赢比赛，能让普通人学了有用，这才是真传承。至于质疑，今天的奖牌和赛场录像，就是最好的回答。”
采访接近尾声时，有位来自地方媒体的记者轻声问：“从东海的小拳馆到全国冠军，这一路最难的是什么？”
苏明明看着旁边挥舞“明心太极馆”纸牌的周雨桐，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最难的是让大家相信太极能打。刚开始教拳时，有人说这是老头老太太练的。来京北前，还有人赌我撑不过小组赛。但只要多赢一场，就多一个人看见——传统武术不用裹着复古的壳子，它能跟现代赛场结合，能活在当下，这就够了。”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响起掌声。
记者们的镜头纷纷对准她。
运动服上的汗渍、奖牌的光泽、眼底的坚定，还有那句“传统要活在实战里”的宣言，成了当天所有报道里最动人的注脚。
苏明明刚把金牌塞进帆布包，一股清冽的檀香突然迎面而来。
抬眼望去，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太太正踩着绣云纹软底鞋缓步走来。
她银发绾着支通透的碧玉簪，鬓边别着朵干制的墨菊，手里握着把黑底金字的折扇，扇面上“太极正宗”四个字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
身后跟着两个穿青色练功服的弟子，衣服胳膊缝着明黄色“严氏太极”标记。
“这位便是以太极技法斩获全国散打冠军的苏小姐吧？”严瑛停下脚步，折扇轻摇，语气拿捏着三分倨傲七分故作高深，“老身严瑛，乃严派太极第三十七代传人。观你赛场卸力时的身法，颇有我派隔空劲的神韵，若愿拜入我门下，老身三月便可传你御气伤人的真本事，往后在武术圈，没人敢再轻视你这野路子出身。”
最后“野路子”三个字，她咬得格外轻，却精准扎在苏明明心上。
严瑛话音刚落，手腕突然如拂尘般轻转，对着空气虚推半寸，眼角却飞快往身后扫了一眼。
矮个弟子立刻接戏，猛地捂住胸口，踉跄着往后退了三步，脚尖精准踢倒脚边的矿泉水瓶，“哐当”一声脆响，瓶身撞在地面，滚到苏明明脚边。
他偷偷朝严瑛递去“配合绝对到位”的眼神，严瑛嘴角飞快勾了下，又迅速压回仙风道骨的模样。
周雨桐憋笑憋得肩膀发抖，突然攥着矿泉水瓶往后一蹦，故意把脚踝崴得“哎哟”直叫，连人带瓶摔在地上，瓶里剩下的半瓶水溅了自己一裤腿，还不忘对着严瑛的方向扬声喊：“哇！严大师您这隔空劲也太厉害了！我站这么远都被劲气扫到，腿都软了！您快收劲，再震下去我可要摔出好歹了！”
这话半真半假，逗得周围看热闹的观众都笑出了声。
严瑛的扇子“啪”地合上，嘴角撇得老高：“苏小姐这徒弟演得也太假了！我那弟子倒地，是被劲气震得气血翻涌，连脸色都白了。你这徒弟，倒像是故意摔着玩，头发丝都没乱几根，裤腿上的水还是自己溅的，当老身眼瞎不成？”
“哦？大师说自己是真功夫，不是演的？”苏明明往前半步，丹田处的“唯我独尊心法”气劲悄悄流转，指尖指向不远处的蓝色塑料垃圾桶，“不如咱们比一比？我不用碰它，就能让它挪地方。您要是真有隔空劲，也露一手让大家开开眼？”
严瑛刚想喊“这有何难”，就见苏明明对着垃圾桶虚推了一下。
没有夸张的肢体动作，甚至指尖都没怎么动，那只半满的垃圾桶却突然“哐当”一声侧倒，里面的空水瓶、废纸团滚出来，正好在严瑛脚边堆成一小堆。
严瑛的脸瞬间僵了，手里的折扇差点从指间滑落在地。
身后的两个弟子也被这场景吓到了，嘴张得能塞进鸡蛋。
平时他们演“隔空打物”，都是提前在道具上装机关，哪见过真能让重物自己动的？
“这、这是巧合！肯定是风刮的！”严瑛强撑着辩解，还伸手拨了拨身边的高个弟子，“你们也看到了，刚才风多大，吹倒个破垃圾桶算什么？有本事让它自己站起来！”
苏明明没说话，只是抬手指向严瑛身侧的广告牌。
那是块两米宽的金属牌，挂着“全国武术大赛圆满落幕”的红底黄字横幅，用加粗铁链固定在灯杆上，平时就算刮五级风都纹丝不动。
她对着广告牌又虚推了一下。
这次更绝。
横幅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扯得剧烈晃动，边角扫过严瑛的银发，吓得她往后跳了半步，绾发的碧玉簪歪到了脑后，几缕银发散落在脸颊，活像被风吹乱的鸡毛掸子。
“大师要是觉得还是风，不如再试试这个。”苏明明往前走了半步，气劲顺着指尖往严瑛手里的扇子引。
严瑛只觉手里一沉，扇子突然往旁边偏了偏，差点脱手，她慌忙握紧扇柄时，连扇面上的“太极正宗”四个字都歪了角度。
“您那隔空劲，是弟子按剧本摔、按暗号倒，演给外人看的热闹。”苏明明收回气劲，看着严瑛发白的脸色，语气平静，“我这劲，是能借气御物、能卸人蛮力的真劲。传统武术不是靠弟子配合装样子，更不是靠正宗的名头唬人。您要是真想传太极，不如先学学什么是立身中正，心正了，劲才真。劲真了，才算对得起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严瑛捏着扇子的手指握紧，再看身后两个弟子躲闪的眼神，突然没了底气。
她对着苏明明勉强拱了拱手，连客套话都没再说，转身就往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绣云纹软底鞋踩在地上，少了几分仙风道骨，多了几分狼狈。
“师父，咱们印的收徒海报还没发呢！”高个弟子抱着一摞印着严瑛打拳肖像的海报追上去，却被严瑛含糊地挥了挥手：“不发了！今天风大，老身有点头晕，先回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