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在若水河面，波纹轻轻晃动。烬羽站在岸边，手指夹着那朵忘忧花，花瓣边缘已经开始发干。她低头看了眼掌心，昨日为思音护眠时划破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碰水后有些发白。
她转身离开河岸，沿着山脊小路往南走。脚下的土松软潮湿，踩下去会留下浅浅的印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岩壁裂开一道窄缝，黑黢黢的洞口被几根枯藤遮住大半。她停下，从怀里取出玉珏，贴在胸口停了两息，然后抬脚迈了进去。
洞内光线昏暗，空气闷重。她一步步往前走，直到听见前方有低语声。转过最后一道石弯，眼前豁然开阔——一片隐蔽山谷出现在眼前，四周岩壁高耸，中间搭着十几顶破旧帐篷。泥地上横着几具担架，有人蜷在角落喘气，一名战士腹部插着断刃，血顺着草席边缘往下滴。
一群人围在空地中央，目光齐刷刷盯向她。没人说话，但手都按在武器上。角落里站着一个男人，左翼包着浸血布条，半边身子倚着石柱。他盯着烬羽，眼神像刀子一样。
烬羽没停下，径直走向人群中心。她抬起手，把玉珏举到头顶。玉身微亮，映出一丝淡金光泽。
“我不是为离渊而来。”她说，“我是为了活着的人。”
有人冷笑：“你是他女儿，凭什么信你？”
烬羽没回应。她走到那名重伤战士身边蹲下，掀开他染血的衣襟。伤口周围泛着黑线，像是有东西在往里钻。她咬破手掌，鲜血落在对方胸口，同时默念口诀。掌心的血与玉珏的气息交融，形成一层薄光渗进伤处。
战士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胸膛剧烈起伏。他睁开眼，呼吸渐渐平稳。
全场安静下来。
那个断翼的男人走上前，脚步很沉。他在烬羽面前站定，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又看向地上醒来的战士。他的手慢慢松开羽刃，单膝跪地。
“以我翼族血脉起誓，”他的声音低而稳，“愿奉你为盟。”
烬羽没动。
“你们打的是什么仗？”她问。
“三个月前，离渊下令清剿南岭三村，说那里藏了叛徒。”男人抬头，“我们逃出来的人不到二十。粮食快没了，伤员撑不过五天。天族巡卫随时会来，没人知道还能活多久。”
烬羽站起身，环视一圈。每个人脸上都有伤，眼里带着防备。
“我知道你们恨我。”她说，“我也恨他。”
她解开外袍领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深色疤痕。那道伤歪斜着延伸进衣领，边缘不齐，像是被利器硬生生划开。
“那天我在母亲房外听见争吵。”她的声音没有起伏，“他说她是贱奴，生的女儿也该死。我冲进去的时候，他正把刀从她胸口拔出来。我扑上去抓他，他就用同一把刀在我身上划了一道。”
她顿了顿。
“我没救下她。但我记住了他的脸。”
她走回营地中央那块黑色图腾石前，将染血的手掌按了上去。一股黑焰般的灵力从她体内涌出，在石面烧出一道焦痕。火光映在所有人脸上。
“我不求你们现在就信我。”她说，“我只要一个机会。如果我骗你们，这火会烧穿我的魂。”
男人站起身，拔出羽刃，在手腕上一划。鲜血滴落在图腾石上，与烬羽的痕迹融在一起。
“我等追随。”他说，“生死同赴。”
一个接一个，战士们上前割破手指，将血按在石上。有人迟疑，最后还是跟了上去。火焰在图腾底部燃起，颜色由红转青，稳稳地烧着。
烬羽收回手，掌心还在流血。她撕下一段布条缠住伤口，抬头看向山谷尽头。那边有一片塌陷的岩区，石壁上刻着模糊符号，入口被一堆碎石堵住大半。
“那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禁地。”他说，“百年前封的。说是里面埋着旧日祭坛，谁进去谁死。没人敢碰。”
烬羽盯着那片区域。
“我得进去。”
“不行。”男人拦在她前面，“你现在是我们的首领，不能冒险。”
“正因为我是首领，才必须去。”她说，“你们缺药、缺粮、缺人手。外面的世界不会给我们时间慢慢熬。我要找能用的东西——阵法残卷、灵脉标记、任何能帮我们活下去的线索。”
她往前走了一步。
“你刚才发过誓，对吧？”
男人抿紧嘴。
“那你现在就该明白，我说的话不会改。”
她绕过他，朝禁地方向走去。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响动。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男人追了上来。
“我陪你。”
“不用。”她说，“守好这里。等我回来。”
“万一你出不来呢？”
烬羽停下，回头看他。
“那就等下一个愿意进去的人。”
她伸手拨开垂落的藤蔓，弯腰钻进裂缝。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脚下隐约可见断裂的石阶。她摸出火折子点亮，微弱的光映出墙上一道道抓痕。有些已经发黑，像是干涸多年的血迹。
台阶向下延伸，越走越冷。空气变得厚重，呼吸时喉咙发紧。她握紧玉珏，继续往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间石室。门框歪斜，上面刻着几个字，被灰尘盖住大半。她抬手抹去污迹，看清了内容：
**“血契者入，余者亡。”**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抬脚跨过门槛。
石室中央摆着一张石台，四角插着熄灭的青铜灯。台面上有一块凹槽，形状和她手中的玉珏极为相似。她犹豫了一下，把玉珏放了进去。
咔的一声轻响。
石台震动起来，表面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暗光从底下透出，照在她脸上。
她伸手探入，摸到一本册子。封面是暗色皮革，边角磨损严重。她刚要拿出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整间石室开始晃动，碎石从顶部掉落。她迅速抽出册子塞进怀里，转身往外跑。
刚冲到门口，一块巨石砸了下来，堵住了出口。她被震得摔倒在地，手掌擦过粗糙地面，火折子灭了。
黑暗中，她靠在墙边喘气。怀里的册子贴着胸口，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