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小世界的震撼与疲惫尚未完全消退,林飞的目光已从那微小的、自洽的光球上移开,投向了规则编辑器中那浩瀚无垠的位面阵列。幽骸位面的入侵虽被瓦解,但其暴露出的问题却如同警钟长鸣——在缺乏基本规则共识的多元宇宙中,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是唯一通行的“真理”,混乱与征伐将是永恒的主题。
他亲手点亮了一个微型的、有序的世界,岂能坐视这无尽位面在无序的黑暗中相互倾轧?
“是时候了,”林飞对身旁的云芷说道,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不能只做自己小家的守护者。规则,需要被建立;秩序,需要被维护。至少,在我们所能触及的这片星海之中。”
云芷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比创造小世界时更加宏大的火焰,心中了然。她的林宗主,从来就不是一个满足于偏安一隅的人。她轻轻颔首:“您想怎么做?”
“召集他们,”林飞指向位面阵列中那些已被“太初”标记为“已接触”、“可沟通”的文明光点,“以青芜界委员会的名义,发起一场‘位面交流会议’。我们需要共同制定一套……最基本的相处之道。”
消息通过“太初”构建的、基于规则共鸣的跨位面通讯网络传递出去。起初,回应者寥寥,许多位面的统治者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又一个强者试图建立霸权的噱头。但在林飞开放了部分非核心的、关于规则基础应用(如高效能源利用、基础空间稳定技术)的知识库作为诚意,并展示了规则编辑器模拟出的、位面战争可能导致的共同毁灭性后果后,越来越多的文明表示了兴趣。
会议的地点,没有设在任何一个物质位面,而是由林飞动用规则编辑器的力量,在众多位面的规则缝隙间,临时构筑了一个绝对中立的“虚空议事厅”。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无数星辰般的光点代表着与会的各个位面文明,中央悬浮着由纯粹光影构成的、实时显示公约条款的巨大卷轴。
会议当日,虚空议事厅内光影流转,一道道形态各异、散发着不同能量波动的意识体或投影降临于此。有元素凝聚的巨人,有纯粹精神体的光团,有机械与血肉结合的造物,也有与人类外形相似却内核迥异的智慧生命。它们的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警惕,或隐含傲慢,都聚焦在位于核心位置的、那道穿着简单青袍的人类身影上——林飞。
“诸位,”林飞的声音通过规则的力量,平等地传递到每一个与会者“耳中”,“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拥有不同的形态,遵循着可能迥异的内部法则。但我们今天聚集于此,是因为我们认识到,在这无垠的位面之海中,混乱与无序的扩张,终将吞噬每一个孤岛。”
他开门见山,没有繁文缛节:“我提议,我们共同制定并签署一份《位面管理公约》。它并非要干涉各位内部事务,而是要确立我们之间交往的底线。”
他抬手,指向中央的光影卷轴,上面开始逐条浮现出金色的文字:
“第一条:位面主权不可侵犯。任何位面不得以任何理由,对另一签署公约的位面发动未经宣告的、旨在征服或毁灭的战争。”
“附议。”一个曾被幽骸位面劫掠过的、小位面的代表立刻回应,声音带着激动。
“若有违反者?”一个浑身覆盖着金属甲壳、气息冷硬的代表质疑道。
“公约签署方,有义务对违反者进行包括但不限于技术封锁、经济制裁乃至……在公约执行委员会授权下的集体防卫。”林飞平静地回答。
“第二条:知识交流与技术共享原则。鼓励在自愿、平等、互利基础上进行知识交换,禁止技术垄断与恶意技术倾销。”
这一条引起了更多讨论。有的文明渴望获得更先进的知识,有的则担忧自身独特的技术被窃取。
“公约将设立‘知识评级与公证体系’,确保交流的公平性,并保护核心独特技术。”林飞补充道,这是他借鉴了现代知识产权与商业合作模式提出的方案。
“第三条:建立位面冲突调解机制。成立常设的‘位面仲裁庭’,由各签署方推举代表组成,负责调解位面间的纠纷。”
“谁来保证仲裁的公正?”一个精神波动强大的光团提问。
“由规则本身保证。”林飞目光扫过全场,“仲裁庭的裁决,将依据我们共同认可并写入公约的基本规则。同时,‘太初’超算将提供规则层面的逻辑推演与后果模拟,作为仲裁的参考。”
条款一条条被提出,讨论,修改,完善。过程中充满了争论与妥协。有代表质疑林飞和青芜界委员会是否想借此成为新的“统治者”,林飞对此的回应是:
“公约执行委员会,将由各签署方轮流担任委员,负责监督公约执行,组织集体行动。首任委员,可由诸位推举,或由我暂代,直至第一届委员选举完成。”他顿了顿,坦诚道:“我承认,发起并推动此公约,青芜界有其自身的考量——我们渴望一个更稳定、更可预测的外部环境。但这份公约的最终目的,不是建立霸权,而是建立底线,是让文明的火焰,不至于在彼此无谓的征伐中熄灭。”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基于理性与共同利益的真诚。他展示了规则编辑器模拟出的、合作可能带来的繁荣景象,也毫不避讳地揭示了战争必然导致的毁灭未来。
最终,在经过漫长而激烈的磋商后,一份凝聚了初步共识的《位面管理公约》草案形成。尽管条款尚显粗糙,许多细节有待完善,但它确立了主权、交流、调解这三大基石。
到了推举首任执行委员的关键时刻。虚空议事厅内再次安静下来。
这时,那位曾质疑过仲裁公正的精神光团代表发出了波动:“我提议,由林飞先生,担任公约首任执行委员。”
众人看去,那是一个以理性与逻辑着称的古老文明。
“理由有三:其一,公约的构想与框架由林飞先生提出,他对此理解最深;其二,青芜界委员会拥有的‘太初’与规则编辑器,是目前执行公约、进行规则层面仲裁与验证的最有效工具;其三,”那光团的波动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在幽骸位面事件中,林飞先生展现出的,并非征服的欲望,而是……对‘规则’本身的尊重与维护。这,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品质。”
许多代表沉思起来。的确,一个手握强大力量却致力于建立规则而非破坏规则的人,或许是这个新生脆弱公约最好的守护者。
没有欢呼,没有喧嚣。一道道代表不同文明意志的光芒,陆续投向林飞所在的方向,如同星火汇聚。
林飞感受着那一道道或信任、或期待、或审视的目光,心中波澜起伏。他想起自己从魔宗杂役一步步走来的历程,从制定绩效考核到执掌魔尊铁律,从整合青芜界到探索规则本质,再到如今……站在这位面交汇的节点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面对众多文明代表,微微躬身。
“承蒙诸位信任,”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我,林飞,接受此项任命。我必将以公约条款为准则,以维护位面间的和平与秩序为己任,公正履行职责。”
他抬起手,一道蕴含着青芜界印记和他个人精神波动的流光,射向中央那巨大的光影卷轴,在公约末尾,留下了首任执行委员的认证印记。
刹那间,卷轴光芒大放,其上的条款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无形的规则涟漪,通过“太初”的网络,向着所有签署公约的位面扩散而去。虽然这约束力目前还很微弱,但它是一个开端,一个秩序的火种,已然在这片曾经只有黑暗森林法则的位面海域中,被悄然点燃。
会议结束,各文明代表的光影逐渐消散。虚空议事厅中,只剩下林飞和云芷。
云芷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恭喜林委员。”
林飞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喜色,只有沉重的责任:“恭喜还太早。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维护规则的难度,远大于制定规则。我们……任重而道远。”
他望向那无尽位面阵列,目光深邃。
秩序的火种已经播下,接下来,是要守护它,让它形成燎原之势,还是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更强大的混乱风暴所吹熄?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背负的,已不仅仅是一个青芜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