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毒？”玱玹僵在原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是防风邶耍诈，故意诱他奔波耗损士气？
还是小夭的毒素太过诡异，连军医都无法辨识？
亦或是防风邶的示警被察觉，浩翎军故意虚晃一枪，让他对防风邶心生疑窦？
无数猜测盘旋在心头，太阳穴突突直跳。紧盯浩翎军营的斥候来报说对方营门紧闭，依旧毫无动静。
昨夜的浓烟只是一场无谓的消遣？玱玹咽下好似被防风邶摆了一道的愤怒，望着帐外将士疲惫茫然的身影，下令：“全军轮番休整！”
已近正午，烈日当空，暖风熏人带着困意，折腾了一夜的将士不少人靠在戈矛上便打起了盹，没多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连岗哨的士兵都忍不住频频点头。
就在这最困倦的时刻，南侧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咚！咚！咚！”三声巨响，像惊雷炸在轩辕军头顶！
紧接着，身着白甲的浩翎军从军营各个出口整齐划一涌出，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白色潮水逐渐汇集到国境线南侧结阵以待。
“全军戒备！全军戒备！全军戒备！”斥候吼声划破军营。
玱玹本不打算亲上战场，亲兵来报：“陛下！丰隆将军说浩翎女帝……亲率大军出营了！”
“小夭……”玱玹的心猛地一跳！
积压了二十三年的思念，本以为前天就可以见到她，却失望而归，想见到小夭的渴望再度积压到此刻已是忍无可忍。
“备马！上甲！”玱玹大声吩咐，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潇潇立即捧着一套金边帝王甲伺候更衣，甲片上镶嵌的赤金纹路熠熠生辉。
穿戴过程中忍不住抬头瞥了玱玹一眼，玱玹本就姿容不俗，二十余载帝王生涯更养出一身尊贵沉稳的气度，甲胄加身后，肩背挺直如青松，眉眼间的锐利比寒刃更甚，竟让潇潇下意识垂下了眼，不敢再看。
玱玹刚迈出帐门，却突然顿住。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丝，恍惚间竟想起多年前在西炎山，小夭坐在祖母床沿晃着小脚丫说：
“玱玹哥哥长大后穿帝袍肯定很好看，会比外爷还威风。”
扶持数十年，小夭从未见过他登基后身穿帝袍的模样。
为他筹谋，为他涉险，如今却成了兵戎相见的死敌。
若能让她看看自己身着帝袍的模样，她的立场会不会……会不会有一丝改变？
“更衣。”玱玹突然转身，对着潇潇张开双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换回帝袍。”
“陛下！”潇潇猛地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毯上：“战场凶险，恕属下无法听命，请陛下以自身安危为重！”
身后的亲兵也齐齐跪下，甲叶相撞的脆响连成一片，齐声劝谏：“请陛下三思！”
玱玹看着眼前这群视死如归的下属，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自己是在做什么？大战已在眼前竟还有这些奇怪想法？
玱玹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的温和：“罢了。你们都起来吧。”
驱马踏上中军帐前方的观战台，浩翎军的白甲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可玱玹还是在白茫茫的潮水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
小夭的铠甲上镶着如水波般流转的银蓝色花纹，没戴头盔，乌黑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随风飞扬。眉眼依旧，清丽中带着几分英气，眼睛如秋水明亮，嘴唇如花瓣娇艳。
玱玹只觉胸口热流上涌到喉咙，逼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顺着后颈椎直冲脑门，眼角似有泪滑落。
他想纵马奔过去，他想牵着小夭的手，他想说，小夭，只要你对我笑一笑，再叫我一声‘玱玹哥哥’我立即退兵……
眼中看见的却是小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没任何表情，接过护卫递上的头盔戴好，拔出一把雪亮长刀挥向前方，口中大喝：
“宁死不做亡国奴！为保卫家园而战的皓翎勇士且随我冲！”一马当先勇敢冲向轩辕军。
女帝如此威猛，对浩翎军来说是莫大的鼓舞，瞬间战鼓急促，战马嘶鸣，喊杀声震天响起！
轩辕军玄色战甲组成的洪流亦无所畏惧迎上，小夭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鎏金长刀挥舞接连劈开三名轩辕士兵的盾牌，刀风裹挟着血色溅上白色铠甲，整个人竟显出玱玹从不曾见过的凌厉。
纵使修为有所长进也不该如此荒唐！千军万马的冲锋阵仗岂是她一个女子该出现的地方？
没看见防风邶、蓐收、义和庆几人的身影，他们任由小夭冲在最前面，莫非暗地里还是怀疑她的身世，利用完毕准备借轩辕军的手杀了她？
天下，只有玱玹身边才是她余生安稳所在！
玱玹驱使马匹奔下观战台疾冲向小夭，冲出几步便被一群暗卫拦下，其中一个冲上前扣住战马缰绳：“陛下！您这样冲入会扰乱军阵的，万一躲闪不急如何是好？”
“滚开！滚开！”玱玹挥舞马鞭抽打，暗卫们不敢躲闪纷纷跪下不肯退开。
玱玹左突右冲始终无法突破暗卫的保护圈，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在乱军中厮杀，鎏金长刀刺入一名轩辕军的甲胄时，她肩头甲胄也被敌人的戈矛划开一道口子。
“滚开！”玱玹双目赤红，手中马鞭狠狠抽在暗卫肩头，皮革裂开的声响混着暗卫的闷哼。
“我要去救她！谁敢阻拦，就地格杀！”马鞭接连落下，暗卫们皮开肉绽，马缰被攥得发白，没人敢退让半步。
玱玹抽到手酸，拿着这忠心死士无奈，大口喘着气扔了鞭子，焦急寻找小夭的身影，此刻双方战线混乱交缠，远距离已分辨不出谁是小夭。
激战三刻，都已伤亡惨重。轩辕军虽人数占优，却因昨夜奔波疲累渐显颓势；浩翎军虽勇，却也架不住对方战斗经验更胜一筹的优势，双方难分胜负。
就在此时，轩辕军的战鼓声突然变缓，三声悠长的鼓响过后，玄色阵列缓缓后退，留出一片空旷的战场，浩翎军亦停手后撤。
丰隆准备换主将和人马进行第二轮厮杀，并给双方留出时间转运伤员带回战死者尸首。
小夭在皓翎将士簇拥下调转马头后退，白色盔甲出现几处破损，鲜血淋漓，脸颊溅上少许血污却更衬出她英姿飒爽。
军阵退开后，玱玹的身影格外醒目，小夭本要随大军后撤，却突然勒马顿住，目光精准锁定被暗卫环绕的玱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