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老槐树的浓荫把小院切成明暗两半。林砚坐在画桌的光影里，指尖沾着淡紫色颜料，正给英短猫 “葡萄” 的毛发补最后一层渐变 -- 这是今天的第 48 幅手绘，笔锋划过纸页时，她能清晰感觉到右手腕传来的酸胀，那是连续三周每天超 50 幅画作留下的痕迹。画桌上摊着的 “葡萄” 照片里，猫咪右眼下方有块米粒大的黑斑，林砚特意用极细的勾线笔勾勒，连黑斑边缘的模糊质感都没放过。
“砚姐，你看这个！” 吴桐拿着一叠帆布袋打样稿快步走来，声音里带着雀跃。他手里的样品是上周设计的 “布偶猫雪球” 款，白色帆布上，雪球蓬松的毛发用三层颜料叠加，在阳光下能看出细微的笔触纹理，连爪子上粉色肉垫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李姐说这批次的印刷精度比之前高了 15%，完全能还原你手绘的质感！”
林砚放下画笔，指尖轻轻抚过帆布袋表面，颜料的颗粒感还在，没有被工业印刷磨平：“不错，以后设计稿就按这个标准来，记得在色值表里标注‘手工笔触保留度≥90%’。”
不远处，孙悦正对着电脑处理客服咨询，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她面前的笔记本摊开着，每页都记满了客户的 “隐藏需求”-- 比如 “问能不能加急的客户，大多是送礼物，要优先安排”“提到宠物年龄大的，要在肖像里突出温顺感”。刚入职时需要 15 分钟处理的咨询，现在 8 分钟就能搞定，昨天还收到一位客户的手写感谢信，说她 “比自家宠物还懂它的样子”。
郑宇则在庭院的石凳上整理运营数据，电脑屏幕上的折线图显示，上周推出的 “定制肖像送迷你小卡” 活动，让复购率从 25% 涨到了 35%，小红书笔记的平均浏览量也突破了 5000。他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圈出几个关键词：“宠物故事”“手工细节”“客户反馈”，这些都是数据里表现最好的内容方向。
小院里的氛围刚染上几分轻松，苏晓抱着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走进来，文件夹边缘被磨得有些毛躁，显然是反复翻阅过。她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下的青黑遮不住，连平时整齐的马尾都有些松散，显然又是熬了通宵。
“大家停一下，开个紧急会议。” 苏晓把文件夹重重放在石桌上，发出 “砰” 的一声轻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翻开第一页，红色马克笔写的 “季度销量目标：突破 2 万单” 格外刺眼，“现在是宠物文创的黄金旺季，我查了同行数据，‘毛孩子手绘’上个月投了 10 万广告费，销量从 1.2 万单涨到 2.5 万单；还有两家新品牌，模仿我们的宠物盲盒，价格比我们低 10%，已经抢走了我们 8% 的客户。再不动手，我们的市场份额就要被分完了！”
林砚放下手里的画笔，颜料在画纸上留下一个细小的紫点。她拿起文件夹，翻到广告投放方案那页，苏晓的字迹密密麻麻，连每个平台的投放时段、定向标签都标得清清楚楚：“你想拿多少预算投？怎么分配？”
“从上个月的利润里拿 8 万。” 苏晓立刻回答，手指点在方案上，“抖音投 5 万，定向‘20-35 岁宠物主人’‘文创爱好者’‘礼物需求’三个标签，按千次曝光 30 元算，能覆盖 160 万曝光；小红书投 3 万，找 10 位 10 万粉以上的宠物博主，每单给 15% 佣金，其中‘铲屎官小夏’上次带我们的货，转化率达到 8%，这次还想跟我们合作。”
她顿了顿，又拿出手机调出计算器：“按行业平均 RoI1:3 算，8 万广告费能带来 24 万销售额，相当于多卖 2400 单，加上现有销量，季度 2 万单肯定能完成。而且广告引流来的客户，我们可以沉淀到私域，以后复购就是现成的客源。”
郑宇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看方案：“苏姐这个思路没问题！我之前做过类似的投放，抖音宠物垂类的精准度很高，100 块能带来 50 个精准访客，按 5% 的转化率，能出 2.5 单，利润完全能覆盖成本。博主这边，我还能帮着筛选更优质的，比如那些粉丝互动率超 5% 的，比单纯看粉丝量靠谱。”
林砚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她翻到方案的供应链部分，只见苏晓在 “产能保障” 那栏只写了 “增加 2 家备用代工厂”，连代工厂的名字、产能数据都没有。“苏晓，你忘了上个月代工厂掉链的事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当时就因为找了一家没考察过的代工厂，印出来的帆布袋颜色偏差，我们处理了 12 个售后，还召回了 30 个产品，花了整整一周才稳住口碑。”
她指着画桌上的 “葡萄” 肖像：“现在我们每天画 50 幅肖像，已经是极限了 -- 周周的手腕贴了膏药，我的右手连握笔都开始发麻。突然加 2400 单，要么延长交付周期，要么降低绘画精度。你觉得客户会接受‘等 10 天’，还是‘肖像不像自家宠物’？”
“我已经考察过两家备用代工厂了！” 苏晓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一家在城郊，设备虽然比李姐的旧，但工人有 5 年印刷经验；另一家在隔壁市，能做加急单，3 天就能交货。我还跟陈阳说好了，让他驻厂盯工，肯定不会出问题。”
陈阳站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去看过那两家厂，城郊那家的工人，印我们的手绘稿时，把猫咪的胡须画成了直线；隔壁市那家的油墨，跟我们的矿物颜料色差有 10%，就算驻厂盯工，也只能减少问题，不能保证 100% 合格。而且我现在要对接吴桐的设计稿、管理仓库的 2000 个盲盒库存，再驻厂的话，根本分身乏术。”
周周也放下画笔，轻声说：“我上个月赶工的时候，因为画得太快，把一只柴犬的耳朵画反了，客户收到后哭着说‘这不是我的狗’。后来我重新画了一幅，还亲自送过去道歉，才留住那个客户。那种愧疚感，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交付周期可以延长到 10 天，客户能理解的！” 苏晓坚持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现在做电商，谁不是一边解决问题一边发展？等我们把品控打磨到 100%，市场早就被别人抢光了！我们创业的时候，你说要做‘有温度的文创’，可没有销量，连生存都难，谈何温度？”
“温度不是靠销量堆出来的！” 林砚也有些激动，她拿起一个宠物盲盒，拆开包装，指着里面的肖像和手写卡片，“这个客户，因为宠物得了重病，想留一幅画做纪念，我改了 5 次，直到她哭着说‘这就是我家狗小时候的样子’。要是我们为了销量，把这种细节丢了，‘砚见’跟那些批量生产的品牌还有什么区别？”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庭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郑宇想劝两句，刚张开嘴，就被陈阳用眼神制止了 -- 他知道现在插话，只会让矛盾更激化。吴桐低头看着手里的设计稿，手指捏着纸边，不知道该站哪边；孙悦抱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打扰到两人。
“我知道你想把‘砚见’做好，但我们不能急功近利。” 林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上个月我们净赚 15 万，看起来不少，但要是因为广告投放出了品质问题，客户退款、投诉，我们不仅要亏掉广告费，之前积累的口碑也会毁了。”
“口碑能靠售后补，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苏晓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我上周去参加文创交流会，有投资人问我‘砚见’的规模，我说月销 1 万单，他直接说‘太小了，不值得投’。我们要是能做到月销 2 万单，就能对接更好的供应链，招更专业的团队，到时候品质和销量都能兼顾！”
会议最终不欢而散。苏晓抱着文件夹，脚步匆匆地回了运营区，文件夹的边角撞到门框，她都没察觉；林砚坐在画桌前，看着未完成的 “葡萄” 肖像，淡紫色的颜料已经干了，笔尖悬在纸上，再也画不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的分歧像一层薄冰，横在团队中间。苏晓私下找郑宇优化投放方案，把抖音的定向标签又细分了 “新手铲屎官”“宠物纪念日” 两个品类，还跟三位博主谈好了合作意向，只等林砚点头；林砚则加强了品控，每天抽 2 小时去李姐的工厂，盯着工人印刷，还让周周整理了《手绘精度标准手册》，从猫咪胡须的数量到狗狗毛发的层次感，都做了明确规定。
团队的氛围也变得微妙起来。郑宇跟林砚汇报运营数据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提到 “广告投放”；吴桐设计稿改了三遍，既想满足苏晓 “适合批量生产” 的要求，又怕不符合林砚 “手工质感” 的标准；孙悦处理客服咨询时，遇到问 “什么时候有活动” 的客户，都要先问过苏晓再回复；陈阳更是成了 “夹心饼干”，既要帮苏晓对接代工厂，又要帮林砚检查样品，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周五下午，矛盾彻底激化。苏晓没跟任何人商量，就跟一位百万粉宠物博主 “萌宠日记” 签了直播带货协议，约定下周三直播，需要 500 套宠物盲盒现货。她找到陈阳，让他协调工厂加急生产，陈阳核算后发现，李姐的工厂满负荷运转，三天最多能出 300 套，剩下的 200 套只能找之前考察过的城郊代工厂。
“城郊那家厂的品控不行，上次试产的 10 套盲盒，有 3 套的肖像颜色偏浅！” 林砚得知消息后，立刻找到苏晓，声音里带着失望，“你怎么能不跟团队商量就做决定？500 套现货，我们根本保证不了品质！”
“这位博主的带货转化率高达 12%，上次带一款宠物项圈，3 分钟卖了 800 件！” 苏晓也火了，把手机里的带货数据拍在桌上，“我跟她谈了三天，才争取到 15% 的佣金，比市场价低 5 个点。现在取消，不仅要付违约金，还会得罪博主，以后再想合作就难了！”
“违约金我来付，也不能拿品牌口碑赌！” 林砚的声音有些发颤，“上个月有个客户说，‘砚见’是她见过最用心的手工品牌，我不想让她收到差强人意的产品，更不想让‘用心’变成一句空话。”
“你就是太固执！” 苏晓说完，转身就走，蓝色文件夹在她身后晃荡，里面的方案纸掉了几张出来，没人去捡。
林砚站在庭院里，看着满院晾晒的手绘稿，风一吹，画纸轻轻晃动，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她拿出手机，翻出那位客户的私信，上面写着：“你们的画里，能看到对宠物的喜欢，这是机器画不出来的。” 手指划过屏幕，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当晚，林砚在朋友圈发了一张 “葡萄” 的半成品肖像，配文：“慢一点，才能守住想守的东西。” 苏晓看到后，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点赞，默默关掉了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