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静静铺洒在驿馆的西厢院落。
师妃暄白衣胜雪,在古柏下已静立半个时辰。她手中《慈航剑典》的残卷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困惑。
“仙子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叙?”
林知文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温和却直透心扉。
师妃暄轻叹一声,终是迈步而入。烛光下,她注意到墙上未完成的水墨山河图,那笔墨间竟隐隐流动着文气。
“林先生。”她执弟子礼,神色凝重,“妃暄修炼剑心通明已至瓶颈,总觉得隔着一层看不破的迷雾。”
剑心迷障,道途受阻
她展开《慈航剑典》,指尖轻触其中一页:“剑典有云:剑心通明,需绝情绝欲,方能照见本真。可那日见守真姑娘破而后立,妃暄不禁怀疑...”
烛光跳跃,映照书页上“心如明镜,不染尘埃”八字金言。这是慈航静斋传承数百年的根本心法。
林知文未直接作答,而是取来一盏清水:“仙子看这水。”
他轻晃杯盏,水中明月顿时碎成万千光点:“若执着于不染尘埃,反而着了相。真正的明镜,该是映照万物而不滞于物。”
师妃暄若有所悟:“先生的意思是...”
“知行合一,就是要人在万丈红尘中磨练本心。”林知文蘸取清水,在案上画了个圆,“就如这水,静时映月,动时润物,都是它的本性。”
红尘炼心,道在民间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阵阵哭闹。师妃暄本能地要封闭六识,林知文却抬手制止。
但见院外巷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在责打孩童。那孩子哭喊着:“娘亲,我再不敢偷馒头了...”
师妃暄蹙眉:“这般俗事,何必理会?”
“仙子何不用剑心一观?”林知文提醒。
师妃暄凝神运功,剑心映照下,她看见妇人手上的老茧,孩子瘦弱的身形,更看见母子二人之间那份被贫困磨蚀的亲情。
“这...”她心神震动。以往修炼剑心通明,她总是在静室观想天道星辰,从未想过要用来看这人间疾苦。
林知文取出一枚铜钱,轻轻一弹。铜钱在空中翻转,最后竟立着停在案上:
“天道在哪边?”
师妃暄语塞。
“天道不在九天,而在民间。”林知文推开轩窗,“仙子若能以剑心体察民情,何愁不能通明?”
剑试红尘,知行相济
师妃暄沉思良久,忽然拔出佩剑。剑名“秋水”,出鞘时寒光流转,映得满室生辉。
“请先生指点。”
她施展出慈航剑法中最精妙的“镜花水月”。剑尖划过之处,浮现日月运行、四季轮回的天道至理——美则美矣,却总觉得少了人间烟火气。
林知文拾起一根枯枝,轻轻点在剑脊。就是这么随意一点,师妃暄精妙的剑招竟顿时滞涩。
“仙子的剑法,知天而不知人。”他枯枝轻挥,演示着最简单的招式,“可知百姓如何用剑?”
枯枝划过虚空,勾勒出农夫砍柴、樵夫伐木、兵士守疆的身影。每一式都朴实无华,却蕴含着最本真的道韵。
“剑心通明,不该只通天道,还要通人道。”林知文收势而立,“知百姓疾苦,行济世之举,这才是完整的知行合一。”
师妃暄如醍醐灌顶。她重新起剑,这一次,剑光中不仅映出日月星辰,更浮现出市井百态。当剑尖划过妇人责打孩童的景象时,她忽然顿悟——
那妇人的愤怒源于生计艰难,孩子的偷窃源于饥寒交迫。若不能理解这些红尘因果,谈何通明?
剑典新解,破境在即
“先生请看。”师妃暄以指代笔,在《慈航剑典》的空白处写下新的注解:
“剑心通明,非绝情绝欲,而是大慈大悲。知天道运行,更知民生多艰;修出世之道,更行入世之功。”
墨迹未干,她额间忽然大放光明。一直停滞不前的剑心通明境界,竟然开始松动,隐隐有突破迹象。
林知文欣慰点头:“恭喜仙子得窥门径。”
师妃暄却摇头:“这只是开始。”她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妃暄明日便去城东义诊,在行医中磨练剑心。”
这个决定若让静斋长老知晓,定要斥为离经叛道。但她目光坚定如磐石,显然已经认定了这条知行合一的路。
殊途同归,道启新章
临走时,师妃暄忽然问道:“先生觉得,妃暄与守真姑娘,谁的路更近于道?”
林知文微笑,取过两杯新沏的茶:“这是用同一批茶叶泡就,一杯用山泉,一杯用雨水。仙子觉得哪杯更合道?”
师妃暄细品后道:“山泉清冽,雨水甘醇,各得天地造化。”
“正是。”林知文颔首,“守真从魔入道,如雨水洗涤尘垢;仙子由道入世,似山泉奔流不息。道路不同,却都可入道。”
这番话让师妃暄彻底释然。她郑重执礼:“今日方知,文道海纳百川,妃暄受教了。”
月光下,她白衣飘飘的身影渐行渐远。但与来时不同,此刻她的脚步更加从容,剑心也更加通透。
林知文在《知行录》上添了新的一笔:“剑心通明,要在通晓世事;天道人道,本来一体两面。”
而在遥远的南疆,正在给瘴气所伤的村民疗毒的守真忽然心有所感,额间文种微微发烫。她望向北方夜空,会心一笑。
那个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终于踏上了知行合一的路。
这条路上,她们不再是敌人,而是同道。
而在更深沉的夜色里,有人正在密报:
“师妃暄受文道影响,剑心即将突破...”
“要不要出手干预?”
“不必,正好看看文道究竟能走多远...”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但此刻,两颗道心已然照亮了彼此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