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李文英线)
江北游击支队驻地,临时手术室(由最大的一间木屋紧急改造而成)。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浓烈的消毒水、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合在一起,刺鼻难闻。油灯的光线被调到最亮,却依旧驱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李文英被平放在两张拼凑起来的简陋木桌上,身下铺着干净的白色粗布(已是能找到的最好的条件)。他依旧深度昏迷,脸色灰败得如同石膏,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左胸靠近心脏位置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下,狰狞可怖——子弹擦着心包边缘射入,造成严重撕裂和感染,周围皮肉黑紫溃烂,脓血不断渗出。失血过多和严重感染,已将他推到了鬼门关的边缘。
老医官孙老头满头大汗,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眼神专注得近乎凶狠。他带着厚布手套,用煮沸消毒过的镊子和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深处的腐肉和碎骨渣,每一个动作都极其轻柔,生怕触动那脆弱的心血管。两名助手——卫生员小刘和另一名有战地救护经验的战士,紧张地在一旁递送器械、擦拭血迹、按压止血。汗水顺着他们的额角滑落,滴在泥土地上,却无人顾及。
周卫国大队长如同一尊铁塔,矗立在门口,双手紧握成拳,背在身后,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台上一动不动的李文英,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千斤重担。木屋外,得知消息的秦书婉、何彩珠、以及刚刚能勉强下地的石根生,都焦急地等在外面,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焦虑和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只有手术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孙老头偶尔低沉短促的指令,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剪刀。”
“止血钳……快!”
“纱布!压住这里!”
突然,李文英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呻吟。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孙老头动作一顿,迅速俯身,将耳朵贴在李文英胸口仔细倾听,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周卫国一个箭步跨到桌边,声音沙哑急切:“老孙!怎么样?”
孙老头没有立刻回答,他眉头锁得更紧,示意小刘将油灯拿近些。在更明亮的光线下,他能看到李文英伤口深处的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感染已深入肌理,接近心包。
“很麻烦……”孙老头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巨大的压力,“子弹擦伤了心包膜,引起严重感染和积液……失血太多……身体机能几乎衰竭……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他抬起头,看着周卫国,眼神沉重,“队长,必须用‘虎狼之药’了,吊住心脉,强行清创引流,但……风险极大,可能……挺不过去。”
周卫国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死死盯着李文英毫无生气的脸,这个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豪气干云的老战友,此刻竟如此脆弱地躺在那里。他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孙……有多大把握?”
“三成……最多。”孙老头实话实说,声音干涩。
三成!周卫国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他猛地伸手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三成生机,七成死路!这个选择,太重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是秦书婉!她不顾何彩珠的阻拦,挣扎着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如鬼,脚踝的伤让她步履蹒跚。她看到手术台上李文英的惨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哭出声。
“周队长!孙医官!”秦书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用……用药!必须救他!李文英不能死!他……他知道‘零号实验室’所有的秘密!只有他……才能带我们找到最关键的证据和入口!他要是死了……之前所有的牺牲……就都白费了!” 她的话,既是恳求,也是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李文英的生死,已不仅仅关乎个人,更关乎整个行动的成败!
周卫国浑身一震,猛地看向秦书婉,又看向手术台上命悬一线的李文英。是啊,老李是摧毁魔窟的关键!他要是倒下了,谁来带领他们完成这几乎不可能的任务?那些牺牲的战友,岂不是白白流血?
一股巨大的决心和悲愤涌上心头!周卫国眼中爆射出锐利的光芒,他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斩钉截铁地对孙老头吼道:“老孙!用药!尽你所能!一定要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需要什么,支队全力支持!他要是活不下来,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孙老头看着周卫国赤红的眼睛和秦书婉绝望而期盼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不再犹豫。他转身,从一个上了锁的木药箱最底层,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包,里面是几颗黑褐色、散发着奇异辛辣气味的药丸——这是他用几种极其稀有的虎骨、老山参和解毒草秘制的保命丹,药性刚猛,通常只在最后关头使用。
“撬开他的嘴!”孙老头沉声下令。
小刘连忙用筷子小心地撬开李文英紧咬的牙关。孙老头将一颗药丸碾碎,混着温水,一点点灌入李文英口中。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冷静,重新拿起手术刀。
“按住他!可能会有点反应!”
周卫国和另一名战士立刻上前,死死按住李文英的四肢。
孙老头手腕沉稳,刀尖精准地划向伤口深处……
剧烈的疼痛,即使是在深度昏迷中,也让李文英的身体产生了本能的剧烈挣扎和痉挛!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
秦书婉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了掌心,鲜血渗出而不自知。何彩珠站在她身边,紧紧扶着她,脸色同样凝重。石根生拄着拐杖,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悲伤和坚定。
这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惨烈的战斗。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淌。没有人知道,李文英能否闯过这道鬼门关。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