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光头访客与话语中的机锋
源赖光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原本就波澜起伏的池塘。他依旧是那副冷峻威严的模样,锃光瓦亮(智慧)的头颅在夕阳下反射着光芒,身后跟着一队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源氏武士,腰间佩戴着天剑韧心鬼切,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他直接无视了院子里那堆看起来像是建筑垃圾的入殓师,目光甚至没在上面停留半秒,先是朝着勉强坐直身体、一脸“老子不爽别惹我”的酒吞童子微微颔首:“酒吞童子阁下,看来伤势不轻。源氏府上有上好的伤药和灵酒,若有所需,不必客气。” 语气听起来倒是挺真诚,如果忽略他眼底那抹精于算计的光芒的话。
酒吞童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懒得搭理。茨木童子则如同护崽的母鸡,横移一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源赖光的视线,金色眼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源赖光也不在意,目光转向主屋方向,正好与迎出来的晴明对上。
“晴明阁下,听闻昨夜地底异动,诸位力挽狂澜,阻止了一场大祸,赖光特来致谢,并探望诸位‘功臣’。” 源赖光话说得漂亮,但“功臣”二字咬得略微重了些,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红叶所在的偏房。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光头肯定是闻到味儿了,来探虚实兼施压的!
“源赖光大人消息灵通。”晴明不卑不亢地回应,将人请进主屋,“不过是尽份内之事,不敢居功。倒是京都结界经此一事,愈发脆弱,还需源氏鼎力相助,共同维护。”
两人分宾主落座,神乐安静地坐在晴明身侧煮茶,博雅则按着弓,站在晴明身后,眼神警惕。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像是两国元首在进行友好会谈。
“维护京都,源氏义不容辞。”源赖光接过神乐递来的茶,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只是,赖光有些疑惑。昨夜地底之事,似乎……并非简单的妖魔作乱?那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以及那被摧毁的污秽法阵……莫非,与那位‘邪神’有关?”
他直接切入核心,显然掌握了不少情报。
“确有关联。”晴明没有隐瞒,将八岐大蛇通过法阵献祭加速复苏,以及他们摧毁法阵引来反噬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云外镜受损和玉藻前出手捞人的细节。
源赖光静静听着,眼神越来越锐利:“如此说来,我等已然打草惊蛇。八岐大蛇复苏之势,恐怕已不可逆转,只会更快。不知晴明阁下,接下来有何良策?”
“当务之急,是尽快修复并加强京都结界,同时寻找能对抗甚至封印八岐大蛇的方法。”晴明沉声道,“云外镜受损,需时间修复。或许……需要寻找其他传说中的神器,或者……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源赖光,以及……回廊方向。
源赖光微微颔首,对“联合力量”的说法表示认同,但他话锋突然一转:“说到联合力量……晴明阁下庭院内,似乎多了几位‘客人’?那位海国的铃鹿御前阁下已然离去,但另外两位……似乎状态有些特殊?”
他终于图穷匕见,将话题引向了红叶和入殓师。
晴明心中暗道一声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机缘巧合,救下的两个被邪神之力侵蚀的可怜人罢了。正在设法救治,待其清醒,或许能从中得到更多关于八岐大蛇的情报。”
“可怜人?”源赖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鬼女红叶,对酒吞童子执念深重,曾酿下大祸;入殓师,痴迷死亡,行事诡谲。此二人,皆非善类,更是极度危险的不稳定因素。晴明阁下心怀慈悲是好事,但将如此危险的存在置于京都腹地,置于阁下这……人才济济的庭院之中,是否有些……欠考虑了?”
他语气平和,但字字句句都带着刺。潜台词很明显:你这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现在又塞进来两个定时炸弹,万一炸了,波及整个京都,你担得起责任吗?
博雅忍不住开口:“源赖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源赖光淡淡瞥了博雅一眼:“博雅,你仍是如此天真。救,自然要救。但何处救,如何救,由谁来看管,皆需慎重。依我之见,将此二人移交源氏看管,由专业之人审讯、救治,或许更为稳妥。毕竟,源氏对此类……‘特殊存在’,更有经验。”
他这是要直接把人带走!
晴明眼神一凝。交给源氏?以源赖光的手段和源氏对妖怪的态度,红叶和入殓师的下场可想而知,最好的情况也是被彻底控制、物尽其用,最坏的可能就是被“净化”得连渣都不剩。
“不劳源赖光大人费心。”晴明的声音冷了几分,“人是在下带回来的,自然由在下负责。如何救治,如何看管,在下自有分寸。若源氏愿意提供伤药或净化符咒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但人,不能交给你。”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源赖光看着晴明,眼神深邃,仿佛要将他看穿。良久,他才缓缓道:“晴明阁下既然如此坚持,赖光也不便强求。只是,希望阁下莫要因一时仁慈,酿成无法挽回之后果。京都的安危,重于一切。”
他站起身,准备告辞,临走前,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关于修复结界和寻找对抗八岐大蛇之法,源氏近日在古籍中查到一些线索,或与出云之地有关。若阁下有兴趣,可随时来源氏府邸一叙。”
抛出“出云”这个诱饵后,源赖光便带着人离开了,留下满屋凝重的空气。
这光头,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玩得真溜!最后还扔个鱼饵,这是逼着晴明主动上门找他合作啊!高明,实在高明!
晴明看着源赖光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他知道,源赖光不会就此罢休。而“出云”的线索,也确实让他心动。那是神话传说之地,与日本诸神渊源极深,或许真的藏有对抗八岐大蛇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