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激烈对抗的众人心中炸响。
攻击“期望”?攻击“观众”?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却直指核心!这片离殇幻境,这座永恒的离人阁,其存在的根基,不正是外界对“不知火”那狂热的、扭曲的期望,以及“不知火”自身对这些期望的屈服与内化吗?
那具完美的“外壳”,正是这些期望与内化枷锁的具象化体现!
思路转变,战术立刻调整!
“寻香行阁下!御馔津阁下!”晴明疾呼,“请你们全力感知并净化那些构成‘观众’和‘枷锁’的负面情感能量!酒吞,茨木,妖狐,随我掩护他们,抵挡幻境的直接攻击!”
“明白!”寻香行与御馔津齐声应道。
寻香行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浸于熏香炉中。炉中的青烟不再追求攻击或防御,而是化作无比轻柔、却蕴含着“释然”、“放下”与“自我认知”意境的心香,如同无形的波纹,扩散向台下那些由痴迷与贪婪构成的“观众”,以及缠绕在舞姬脚踝上的无形枷锁。
御馔津则将她充满生机与温暖的神力,化作抚慰灵魂的甘霖,洒向这片被虚妄与执念充斥的空间。她的力量并非强行驱散,而是如同阳光融化冰雪,温柔地消解着那些沉重的情感负荷,提醒着被遗忘的“真实”滋味。
起初,效果微乎其微。“观众”们依旧无声狂热,枷锁依旧牢固。舞台上的“不知火”(外壳)攻击更加猛烈,歌声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刺,试图打断这“亵渎”的行为。
酒吞、茨木和妖狐拼尽全力,构筑起坚固的防线,抵挡着音符刀刃、目光压力与精神冲击,为寻香行和御馔津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晴明则居中调度,以言灵结界保护众人,同时不断引导“梦引”核心的月华,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照射在那些情感能量最浓郁、最扭曲的节点上,辅助净化。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是对耐心与信念的考验。
然而,变化,在细微处悄然发生。
当一个“观众”在寻香行的“心香”与御馔津的“甘霖”持续作用下,那痴迷的面容上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迷茫,仿佛在思考“我为何在此?”时……
当舞姬脚踝上的一道无形枷锁,在温暖神力的浸润下,微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时……
舞台中央,那完美舞姿,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不属于既定舞步的颤抖。
“有效果!”寻香行猛地睁开眼,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的‘心’……在回应!”
仿佛是受到了鼓舞,寻香行与御馔津更加专注地催动力量。心香与甘霖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瓦解着构筑这虚妄世界的基石。
越来越多的“观众”脸上出现了茫然与动摇,开始窃窃私语(无声,但意念的波动清晰可辨)。舞姬脚踝上的枷锁,松动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舞台上的“不知火”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她的歌声出现了走音,舞姿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完美无瑕,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挣扎的僵硬。她试图调动更多幻境力量压制晴明等人,却发现那些原本如臂指使的“观众”与情感能量,变得迟滞而难以掌控。
“不……不许……停下……”
“演出……必须……继续……”
“我是不知火……完美的……离岛之歌姬……”
她空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仿佛在说服自己,又仿佛在对抗着内心某种正在苏醒的东西。
终于,当最后一道主要的无形枷锁,在御馔津神力的温柔照耀和寻香行心香的持续渗透下,发出清脆的崩裂声,彻底消散时——
舞台中央的“不知火”,动作猛地僵住!
她维持着一个即将起舞的姿势,一动不动。华美的服饰依旧璀璨,但那份“完美”却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出现了无数裂痕。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了那总是高昂着的、如同天鹅般优美的脖颈,看向自己空荡荡的、不再受束缚的脚踝。
那双空洞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眼眸中,一丝属于“人”的情感——困惑、茫然,以及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冀,如同星火般,开始重新点燃。
整个离殇幻境,随着她动作的停滞,开始了天翻地覆的剧变!
华美的楼阁开始褪色、崩塌,狂热的“观众”如同烟雾般消散,循环的乐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虚妄与华丽,都在迅速剥离、褪去。
露出了这片心象世界,最原始、也最真实的底色——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映照着破碎月影的漆黑海面。海面平静得可怕,仿佛凝固的墨玉。
而在海面中央,在那原本是舞台的位置,只剩下那道穿着华服的身影,以及……在她心脏位置,剧烈跳动着、燃烧着的——那团金红色的、温暖而真实的火焰!
火焰中,少女真正的意识——阿离,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空洞,充满了迷茫、痛苦、挣扎,以及……初生般的清澈与脆弱。
她看着晴明等人,看着这片不再被虚妄装饰的真实心海,朱唇轻启,发出了属于她自己的、带着颤抖与哽咽的声音:
“我……是谁?”
“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