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灵药谷内,今日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少了些丹香与灵草的清幽,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焦灼与期盼。
太玄道长——如今已是名震华胥的玄机国师,此刻却像个寻常丈夫,在产房外来回踱步。平日里能稳定操控地火、结印炼丹的双手,此刻却微微攥紧,指尖有些发凉。里面传来的每一声压抑的痛呼,都让他心头一紧。
“二叔,婶婶会不会有事?”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扯着太玄的衣角,仰着脸问。这是大哥赵宇的大儿子赵明,九岁了,已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他旁边站着七岁的弟弟赵天。
被太玄小妹赵小竹牵着的、刚满三岁、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的柳知远也咿咿呀呀的喊着二舅。几个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气氛,都眼巴巴地看着太玄。
“没事,没事的。”太玄蹲下身,揉了揉两个侄子的脑袋,语气尽量放得平稳,但那眼神深处的关切,却掩藏不住。
岳灵霄和赵小竹在一旁轻声安抚着孩子们,目光也不时瞟向紧闭的房门。妹夫柳文瑾则陪着赵宇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两个男人虽沉默,但紧抿的嘴唇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最坐立难安的,当属赵大山和张秀老两口。张秀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菩萨保佑”。赵大山背着手,一会儿走到窗前看看天色,一会儿又侧耳听听房内的动静,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担忧与渴望。
“哇——哇——”
终于,两声洪亮而清脆的啼哭声,如同仙乐般先后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等待!
产婆笑容满面地推门出来,连声道喜:“恭喜国师!贺喜老爷子、老夫人!郡主娘娘给您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好!好!好啊!”赵大山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眼眶却有些湿润了。张秀更是喜极而泣,拉着亲家母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太玄一个箭步冲进房内,只见郡主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与满足。她怀中抱着两个襁褓,一边一个。
“夫君,你看……”郡主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满是幸福,“哥哥像你,妹妹像我。”
太玄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男婴,又俯身看了看女儿。两个小家伙皮肤还红彤彤的,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动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血脉相连的悸动,瞬间涌上太玄心头。这感觉,比炼制出四阶灵丹,比收获万千灵石,都要来得强烈和真实。
他握住郡主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辛苦了。”
一个月后,玄机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两个小家伙的满月宴,办得比当年太玄和郡主的婚礼还要隆重。
为什么?瞧瞧来的都是什么人吧!
“陛下驾到——”内侍一声高唱,全场皆惊。
当今华胥国的皇帝,竟亲自带着厚礼来了!送的是一对千年温玉雕成的长命锁,灵气逼人,价值连城。
“国师喜得麟儿,乃我华胥之福,朕心甚慰。”皇帝笑容和煦,亲手将长命锁递给太玄 。
太玄连忙谢恩,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这位陛下,看的可不是他太玄的面子,而是那能延寿二十载的“玄机国师丹”,以及他背后日益庞大的未来愿景。
紧接着 。
天边道道流光飞至,强横的灵压虽刻意收敛,但仍让谷中修为稍低的宾客感到呼吸凝滞。
云剑宗、妙音阁、五行门……华胥国公认的九大仙宗,竟然一个不落,派来的全是元婴期的老祖级人物!
这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怪物们,此刻却笑容可掬,说着“恭贺弄璋之喜、弄瓦之喜”的吉祥话,送上各种奇珍异宝。目的?无非是结个善缘,混个脸熟,日后求丹好说话。
有心人注意到,这九大宗门里,却没有青玄宗。
青玄宗太小,没有资格晋级九大宗门,他们估计连消息都得不到。
看着这冠盖云集的场面,赵大山和张秀只觉得像在做梦。老两口抱着孙子、孙女,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看着儿子被那些传说中的人物围着客套寒暄,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大哥,你看二哥现在……”小竹站在大哥赵宇身边,看着被众星拱月般的太玄,语气复杂。他如今帮着打理家族一些世俗产业,也算小有成就,但和太玄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赵宇拍了拍小竹的肩膀,憨厚一笑:“二弟有出息,是咱老赵家祖坟冒青烟了!咱帮他守好这个家,让他没后顾之忧就行。”
宴席热闹,但太玄的心思,却早已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趁着间隙,他回到内院静室。神念沉入体内那方神秘的灵田空间。
五年积累,这里的灵气已浓郁得化不开。中央那块核心灵田,更是流光溢彩,品质达到了筑基期的极致,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桎梏,晋升元婴境界。
角落里,整整一百块上品灵石堆放在一起,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灵气波动。这是他为自己冲击元婴期准备的“粮草”之一。
“还不够稳妥。”太玄喃喃自语。元婴之境,乃是修真路上的一道巨大分水岭,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卡死在此关。他虽有诸多底牌,但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灵田空间的晋升,必须与自身突破同步,这需要海量的资源和万全的准备。
想到这里,他神识微微一动,查看玄丹阁总部的核心账目。
霎时间,庞大的数据流涌入脑海。
如今,“玄丹阁”的金字招牌,早已遍布华胥国!从九大仙门旗下的核心坊市,到九州上百个州府郡县,甚至一些繁华的重镇,都能看到它的分号。经营的,也不再仅仅是丹药,从功能各异的傀儡,到威力不俗的符箓,再到防护困敌的阵法……几乎涵盖了修士所需的方方面面。
账目最后汇总成一个让他都微微动容的数字:日均净入,一万两千块中品灵石!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修仙大派都眼红心跳的恐怖收益!
几日后。
“夫君,又在为灵石发愁?”不知何时,郡主已悄悄来到他身后。她产后恢复得极好,气色红润,更添几分温婉风韵。
太玄收回神识,转身揽住她的肩,苦笑一声:“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元婴期的修炼,金丹傀儡的维护与量产,还有这灵田空间的晋升……哪一样不是吞金巨兽?日入上万,听着吓人,真要铺开,还是捉襟见肘。”
郡主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知道。你放心去做,家里、还有玄丹阁的俗务,我和大哥他们会打理好。”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憧憬,“现在天下太平,正是我们积攒实力的好时候。”
太平?
太玄目光微闪。确实,自从八皇子被除,其背后的魔门势力遭到朝廷和几大仙宗联手重创,这几年来一直蛰伏不出,没什么动静。华胥国也因此迎来了难得的、长达十年的黄金发展期,国力日盛,修真界也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
连皇帝在宴席间,都曾拉着他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国师啊,有你在,有这太平盛世,实乃我华胥之幸。只望这好光景,能一直持续下去才好。”
当时太玄只是含笑应和。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太平之下,似乎潜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暗流。那块来自天外陨铁、指向魔渊深处的残缺星图,偶尔还会在他识海中一闪而过。
那是上古丹仙的遗迹,是通往更高层次的诱惑,也可能是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旋涡。
他看着怀中安睡的一双儿女,又看了看身边温柔坚韧的妻子。
翌日,夫妻二人为孩子取名:赵星,赵月。
这黄金十年,是机遇,也是他必须牢牢抓住的、为自己,更为这个家构筑坚实根基的宝贵时间。
未来的风雨,谁又能说得准呢?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守护住眼前的一切。
想到此处,他搂着郡主的手臂,不由得更紧了些。窗外的喧闹仿佛远去,只剩下内室一片温馨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