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留置室的铁栏泛着冷光,赵铁山坐在长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工具箱边缘的划痕,从上午被带到这里,他就没怎么说话,连眼神都透着一种刻意的平静。直到民警推门进来,说“你儿子小远不见了”,他才猛地抬头,原本垂着的肩膀瞬间绷紧,抓着铁栏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小远去哪了?我早上出门时他还在写作业,说下午要去同学家!”
梁深跟着赵铁山往他家赶时,心里的疑云就没散过。赵铁山的反应太“标准”了——该有的慌乱有,该说的话也说,可就是少了点父亲丢了孩子的真切焦灼,倒像是在照着剧本演。
赵铁山家的平房在社区最西边,墙皮都剥落了,院子里种着一丛月季,花瓣上还沾着上午的露水。推开门,屋里一片狼藉:书包扔在沙发扶手上,作业本散落在木桌上,铅笔滚到了墙角,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压在铅笔盒下面,上面是孩童歪扭的字迹,还带着几处涂改:“爸爸藏的红色东西好吓人,我去找警察叔叔,你别来找我。”
“红色东西?”梁深捡起纸条,指尖能摸到纸张边缘的毛糙,显然是小远匆忙间撕下来的,“你家里藏了什么红色的东西,能让小远觉得吓人?”
赵铁山的眼神闪了一下,快步走到衣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一条暗红色的围巾:“就是这个,我老婆生前穿的红围巾,放了三年了,昨天小远翻衣柜看到,问我是什么,我没跟他细说,怕他想起他妈妈难受。”
唐晓凑过去看,围巾的毛线都有些起球,边缘磨损得厉害,闻起来还有点樟脑球的味道,确实像是放了很久的旧物。可她总觉得不对劲——一条旧围巾,怎么会让小远留下“好吓人”的纸条?而且小远要是真怕,应该躲在家里,不该独自去找警察。
“你早上出门时,小远有没有说过要去什么特别的地方?有没有提到谁?”唐晓蹲下身,看着桌上没写完的作业,最后一个字笔画歪扭,像是突然被打断,“他的橡皮还在铅笔盒里,要是去同学家写作业,不可能不带橡皮。”
赵铁山皱着眉,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像是在掩饰什么:“没说……就提了一句,下午想去小学旁边的文具店买块新橡皮。我以为他就是随便逛逛,没多想……”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向窗外的月季丛,不敢和梁深对视。
梁深没戳破他的破绽,让民警在屋里仔细搜查,衣柜、床底、甚至是院子里的月季丛都没放过,却没找到任何“吓人的红色东西”。他带着唐晓去查街口的监控——平房区只有这一个摄像头能用,画面模糊得像蒙了层雾,但能看清小远背着书包的身影:他没往同学家的方向走,也没去文具店,而是朝着矿区小学的方向快步走,走几步就回头看,肩膀绷得紧紧的,像是身后有人追。
“梁队,这里有问题。”唐晓指着监控画面的角落,按下暂停键,“小远走到街口的老槐树下时,停下来跟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说话。那男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看不清脸,但个子跟赵铁山差不多,走路的姿势也有点像。”
黑夹克男人?梁深的心里猛地一沉——老郑之前说过,看到穿黑夹克的男人和红衣女人进矿洞,现在小远又跟黑夹克男人接触,这绝不是巧合。他立刻让民警去走访街坊,不到半小时,就有住在街口的老太太说:“早上我在门口择菜,看到小远跟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站在树下说话,那男人好像在跟小远要东西,小远摇头不愿意,后来那男人就往维修站方向走了,小远也跟着往小学去了,走得慌慌张张的。”
“小远肯定知道关键线索,那个黑夹克男人要么是想从他嘴里套话,要么就是想把他带走,防止他说出真相。”唐晓的声音里带着急意,手里的“轨迹笔记本”飞快地画着小远的行走路线,“小学周边有后山,还有废弃的仓库,小远说不定躲在那里面了。”
梁深立刻调派警力,分成四组,分别搜查小学、后山、仓库和周边的小巷,同时联系市局,请求支援无人机,扩大搜寻范围。布置完任务,他刚想回派出所,技术科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里带着兴奋:“梁队!赵铁山家月季丛的土壤检测出来了,里面有高浓度的维修站专用防锈漆,跟周红毛衣上花瓣的漆成分一模一样!”
这个结果让梁深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拿着检测报告回到留置室,把报告拍在赵铁山面前:“你说用‘剩漆浇花省肥料’,可这土壤里的漆浓度,是‘剩漆’的十倍不止,你到底想用漆掩盖什么?是血迹,还是凶器?”
赵铁山的肩膀垮了下来,头垂得更低,沉默了足足三分钟,才低声说:“维修站每月清库存,都会剩不少防锈漆,扔了要花钱请人处理,我就带回家浇花,想着能让花长得壮点,真没别的意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悔意,反而透着一种“你没证据”的笃定。
就在这时,唐晓拿着另一份报告冲进留置室,呼吸都有些急促:“梁队!苏晴案的铜簪!我们用新设备重新检测,在簪子的缝隙里发现了微量液压机油,跟李梅案、陈燕案现场的机油成分完全一致!”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整个留置室都静了下来。之前所有人都怀疑是模仿犯作案,可现在液压机油的证据摆在面前,铁证如山——从十二年前的苏晴案,到如今的五起红衣案,根本不是两拨人,而是同一个凶手!
“赵铁山,你在维修站干了十年,天天接触液压机,苏晴案案发时你在哪?”梁深往前一步,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赵铁山,“你老婆三年前雨夜坠井,她是不是也穿了红衣?”
赵铁山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搜寻组的民警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激动:“梁队!找到小远了!在小学后山的山洞里,孩子没事,就是吓着了!”
梁深和唐晓立刻赶往后山。山洞很小,只能容下一个小孩,小远蜷缩在最里面,脸上沾着泥土和泪水,看到穿着警服的梁深,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哇地哭了出来,伸着胳膊要抱:“警察叔叔!我怕!那个叔叔要抓我!”
唐晓蹲下身,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轻轻递给小远:“小远不怕,我们保护你。你跟叔叔说说,看到什么了?那个要抓你的叔叔,长什么样?”
小远接过巧克力,咬了一口,情绪才稳定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昨天我翻爸爸床底下的箱子,看到里面有个红色的盒子,盒子里有一把带血的刀,还有……还有红色的衣服碎片,好吓人。我问爸爸是什么,爸爸把我骂了一顿,还把盒子藏起来了。”
他顿了顿,又说:“今天早上,我在街口看到一个穿黑夹克的叔叔,他跟爸爸长得有点像,就是戴了口罩。他拉着我说‘你别跟警察说红色盒子的事,不然你就见不到妈妈了’,我害怕,就往山上跑,躲进了这个山洞里。”
带血的刀?红色衣服碎片?梁深的心跳骤然加快,刚想追问红色盒子的下落,小远突然指着山洞外的小路,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都在发抖:“就是他!那个叔叔来了!”
梁深立刻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顺着小远指的方向看去——夕阳的光洒在小路上,一个穿着深蓝色维修工装的男人正往这边走,手里拿着一把金属扳手,扳手侧面的编号“Yq-037”在光线下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维修站半个月前丢失的那把!
“是王站长!”唐晓压低声音,认出了来人。
老王似乎没看到山洞里的警察,依旧慢悠悠地走着,手里的扳手晃了晃,嘴角还带着一丝奇怪的笑。走到离山洞十米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洞口,声音里带着假惺惺的关切:“小远,你怎么躲在这里?叔叔找你好久了,跟叔叔回家好不好?”
梁深看着老王手里的扳手,又想起小远说的“黑夹克男跟爸爸长得像”,心里的线索突然串了起来——赵铁山、王站长、黑夹克男,还有十二年前的苏晴案,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