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诚伯慌忙跑进来,小心的抬眼看了下殿上有些站不稳的君无眠,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城主万万不可啊!您身体本就有恙,莫说是对付歹人了,恐怕连车马都经不起颠簸!城主三思啊!二爷临走之前一再嘱托老奴,务必让老奴照顾好城主,绝不可意气用事,二爷一定会舍命护住少主的!”
“闭嘴!本城主行事几时要问过一个奴才了,再敢多嘴决不轻饶!” 殿上的君无眠双眼充血青筋暴起,厉声呵斥着地上的诚伯,紧接着又是几声更重的咳嗽声。
叶南乔循眼望去,君无眠的状态的确很差,像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可这些天府内从没有流传出半点城主生病的消息,看刚刚君无眠训斥诚伯的样子,显然他并不希望大家知道他身体有恙。
叶南乔流露出担忧的眼神,几次欲张口问候,然而都咽了下去。
身边的君母陷在无尽的担忧和痛苦之中,全然没有察觉到君无眠的异样。自从入府以来,这是叶南乔第二次见到他们二人聚在一起,可即便如此,却毫无交流,两个人冷漠的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仇人!
叶南乔心中莫名的有些心酸和沉重,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在胸口,喘不上气又推不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君无眠继续说道。
地上的诚伯垂着头颤颤巍巍的爬起身,刚要转身,便听到殿外一声嘹亮的通报声。
“报——”
众人不禁纷纷望向门口的方向,一名侍卫急匆匆跑进来,垂首跪地,将手上之物呈到面前。
“启禀城主,城外有紧急情况汇报!少主命人将此信送到城门口,务必交给城主亲启!”
停在原地的诚伯接过信笺,走上前呈到君无眠的面前。
众人的视线纷纷跟着那封信笺移动,君无眠颤抖着双手打开信封。
信笺上赫然写着两行话:父亲展信佳!想必城内已有流民混入,亦儿恳求父亲善待他们,切勿以暴制暴。城外虽发生了一些状况,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请父亲切勿挂怀,保重身体,万不可冲动行事!亦儿会替父亲守住沐灵村,也请父亲做好城内布防,护住念州城全城百姓。君亦叩上。勿念。
君无眠盯着那封信看了许久,眉间的忧虑没有消减分毫。
“伯父,君亦哥哥说了什么?他可还好?”叶南乔终是忍不住问道。
众人都看向君无眠,他将信笺仔细地重新折好,收进怀中。
幽幽的吐了一口气,回道:“亦儿无碍,都回去吧!这几日城内不安稳,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可随意出府!”
“什么叫无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轻飘飘的一句无碍就没事了?我亦儿的死活当真没人在意了是吗?你身为人父,岂能如此心狠冷漠?”君母的情绪依旧十分激动,她太清楚自己的儿子了,天大的事也是报喜不报忧。
从小到大,不管是习武受伤,还是生病卧床,在君无眠面前,君亦总是那个可以自己解决从不喊疼喊累的坚强儿郎。君无眠性子冷淡,和子女向来缘浅情薄,从不主动关心他们兄妹俩。
小时候的君亦为了得到父亲的一句夸赞,在风雪里勤练了一整夜,只因君无眠看到他习武时随口说了句有一个招式还很生疏。第二日他兴冲冲地跑到父亲的书房,告诉父亲自己已经熟练了那套剑法,想要演示给父亲看,却也只是换来了君无眠一声敷衍的拒绝。心灰意冷的回到苍兰阁后,便病了好些时日。睡梦中还呓语着:亦儿已经练熟了剑法,父亲再看一次吧。
彼时坐在君亦床边的君母,心如刀割,悲痛万分。他们夫妻情分廖无,她早已认命。可亦儿何辜?为何他对亦儿也这般绝情?
如今君母会对君无眠的态度做出如此大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她从不相信君无眠会为了亦儿铤而走险无畏付出,那句无碍定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的托辞,他在乎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虽没有目睹过君亦年少时君无眠对他的冷漠和无视,可念州城城主心系百姓从不苛待民众的事迹,叶南乔早有耳闻。或许他称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也绝非君母口中那个麻木不仁,狠心绝情的冷血之人。
“伯母稍安勿躁,我相信伯父的话,君亦哥哥当真是无碍。”
“南乔!你懂什么?亦儿的生死旁人是不会在乎的!”
“我在乎!南乔生是君亦哥哥的人,死是君亦哥哥的鬼。若亦哥哥真有不测,南乔绝不独活!”
叶南乔此番话惊呆了殿上的众人,一个未出阁的高门闺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男人生死相随,确是赌上了自己的清誉,若是传扬出去,必会遭人唾弃。
“南乔你...你这孩子,何苦这般!”盛怒的君母被叶南乔这番话说的彻底没了脾气,心疼的紧握着她的手。
“伯母放心,南乔既然敢说出这番话,就有绝对的把握。二爷临走之时,南乔将家父送给我的一件护身甲衣托二爷带去给了亦哥哥。那护身甲不仅刀枪不入,还曾在南乔的血中浸染了七日七夜,早已和我心脉相融。所穿之人若是遇到危险或者受伤,不管相隔多远,南乔都会感应得到。可这些日子,南乔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所以南乔敢笃定,亦哥哥必是安全无虞的!”
“当真如此?你没骗我?”君母半信半疑,眼中的泪光闪烁着。
“南乔不敢,绝无半句欺瞒。我们要相信君亦哥哥,他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护身甲,南乔所指可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金蚕衣?”君无眠有些吃惊的问道。
叶南乔点头,微笑回道:“回伯父,正是金蚕衣。得高人指点,家父曾让法师将我的血液与其合二为一,护甲的效用会比寻常发挥的更大。伯父,南乔能感应得到,君亦哥哥绝无性命之忧。”
“南乔有心了,我代亦儿谢谢你。”君无眠的眼中盛满了无奈和感激。
君母也不再咆哮发怒,叶南乔劝说她先回禧苑,保重好身体才能等君亦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