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统十二年,五月初三,行宫。
林冲正在批阅辽东屯垦奏章,忽听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燕青未经通报便闯入殿中,手中紧握一卷羊皮纸,面色凝重如铁。
陛下,天机营漠北急报!
林冲搁笔抬头。燕青执掌天机营十余年,素来沉稳,今日如此失态,必是惊天大事。他接过羊皮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还附着一张精细的漠北地形图。
铁木真...成吉思汗...林冲眉头渐渐拧紧,何时的事?
三月初九。燕青声音发紧,铁木真在斡难河源头召开忽里勒台大会,被推举为全蒙古大汗,尊号成吉思汗。现已统一漠北各部,建大蒙古国
林冲起身踱至巨幅地图前,手指划过漠北草原:克烈部、塔塔儿部、蔑儿乞部...都臣服了?
是。据细作报,铁木真去年冬大破塔塔儿部,屠尽男子高过车轮者;今春又灭蔑儿乞部,其首领脱黑脱阿逃往乃蛮。至于克烈部王汗...燕青顿了顿,被铁木真设计诱杀,尸骨无存。
殿中一时寂静。林冲凝视地图上那片广袤草原,思绪翻涌。他记得十年前初闻铁木真之名时,那还只是个刚统一乞颜部的年轻酋长。短短十年,竟已席卷漠北。
兵力如何?
控弦之士不下十万,且...燕青递上另一份密报,铁木真改革军制,将部众编为九十五个千户,设左中右三军,由、分领。更可怕的是军纪——闻鼓而进,闻金而退,违者斩;缴获归公,私藏者斩...
林冲目光一凛。这已不是游牧部落的松散联盟,而是一支真正的军队!更可怕的是,铁木真打破了部落界限,将所有蒙古人重新编户,彻底粉碎了旧有的氏族体系。
可有南下动向?
暂时没有。燕青摇头,铁木真正忙于巩固内部,推行大札撒法典。但...他犹豫片刻,据投诚的塔塔儿人说,铁木真曾言长生天命我统治所有毡帐之民...
所有毡帐之民...林冲冷笑,好大的口气。
他走回案前,取出一本尘封已久的密档。那是十年前天机营对铁木真的第一份评估,上面写着:此子鹰视狼顾,有枭雄之姿。若得势,必为华夏大患。
陛下,燕青低声道,是否要...
不急。林冲合上密档,传耶律大石、韩世忠、林飞即刻入京议事。再派精干细作,深入漠北,朕要铁木真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
北京行宫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巨大的漠北地图。耶律大石、韩世忠、林飞围坐案前,听燕青详述铁木真情报。
竟有此事?耶律大石拍案而起,塔塔儿部二十万之众,就这么灭了?
他身为契丹皇族后裔,深知草原部落实力。塔塔儿部曾与辽国鏖战百年,竟在一年内灰飞烟灭。
不止。燕青指向地图,铁木真还收服了森林部落斡亦剌、秃马惕,降伏了乃蛮部太阳汗之子屈出律。如今漠北,除最西边的蔑儿乞残部,已尽归其麾下。
韩世忠眉头紧锁:此人用兵如何?
狡如狐,猛如虎。燕青道,破塔塔儿时,他命士卒每人带两匹马,日夜兼程八百里,突然出现在敌军腹地;灭克烈部时,他佯装败退二十日,诱敌深入,最后一举合围...
林飞突然问:他对金国态度如何?
据传,铁木真幼时其父被金国奸细毒杀,与金国有血仇。去年曾派使者至会宁府,要求金国交出凶手,被拒后扬言复仇。
林冲一直在静听,此刻突然开口:你们以为,铁木真下一步会攻金,还是攻我?
四人面面相觑。最终耶律大石谨慎道:金国已灭,辽东新附,铁木真若要南下,必先取西夏,断我右臂,再图中原。
臣附议。韩世忠点头,西夏虽已归附,但地处河西走廊,控扼东西要道。铁木真若得之,可东攻中原,西取西域。
林飞却道:臣以为,铁木真未必急于南下。漠北新定,他首要之务是巩固内部。但...他指向地图西侧,西域诸国纷争不断,铁木真很可能西征,先取富庶的畏兀儿、哈剌鲁,壮大实力。
林冲颔首:林卿所言极是。铁木真枭雄之资,必不急于与我硬碰。但正因如此,更需未雨绸缪。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朕意已决:其一,加强北疆防御,自幽州至宁夏,修筑烽燧、堡垒,屯重兵;其二,派使者联络西域诸国,共御蒙古;其三...
手指重重敲在西夏位置:加强对西夏控制。归义侯李乾顺虽忠心,但其子李仁孝与蒙古有往来。即日起,派监军使驻兴庆府,增兵三万驻河西走廊。
陛下圣明!众将齐声。
还有一事。朕要组建一支新军——铁鹞军,专克蒙古骑兵。由韩世忠任都统制,林飞副之,半年内成军。
韩世忠精神一振:请陛下明示军制!
全重甲骑兵,人马皆披铁甲,不畏弓箭;配长矛、骨朵、短斧,专破敌阵;每队配神臂弩十具,中程射击。林冲顿了顿,最关键的是,马匹要精选河曲马与西域马杂交的新种,耐力速度兼备。
众将惊叹。这等配置,堪称当世最强骑兵。
陛下,林飞突然问,若铁木真遣使来朝,该如何应对?
林冲:朕不拒来使,但有三条底线:一,不得称帝,只许称汗;二,不得犯边,否则必诛;三,若愿归附,朕可册封,许互市。
他环视众将:记住,铁木真不同于金国。女真不过十万之众,蒙古却有百万牧民。一旦南下,必是滔天洪水。我大华,必须筑起比长城更坚固的堤坝!
北京城外校场。
林冲亲自检阅新编的铁鹞军首批三千骑。这些精选的战士,人马皆披新式铠甲——不再是传统的鳞甲,而是整块铁板锻造的板甲,关节处用锁子甲连接,阳光下如移动的铁塔。
冲锋!
随着韩世忠令旗一挥,三千铁骑如墙而进。马蹄声震得大地颤抖,长矛平举如林,气势骇人。
弩射!
冲锋途中,前排骑士突然从马鞍侧袋取出短弩,一轮齐射,百步外的草人靶纷纷倒地。
破阵!
临近假想敌阵时,骑士们收起长矛,抽出短斧、骨朵,近身劈砸。特制的斧刃可破重甲,骨朵专砸头盔,招招致命。
林冲满意地点头:好!再练三个月,便可驻防北疆。
陛下,韩世忠信心满满,有此雄师,何惧蒙古?
不要轻敌。林冲摇头,铁木真能在十年内统一漠北,绝非侥幸。他的骑兵或许不如铁鹞军精良,但数量可能是十倍。
正说着,一骑快马飞奔而来:报——漠北急讯!铁木真派使者至西夏,欲借道攻西域!
林冲与韩世忠对视一眼,心知肚明:铁木真开始动了。不是东进,是西征。这比预想得更快,也更危险——一旦让他吞并西域富庶之地,实力将暴增。
传旨归义侯李乾顺:不许借道,加强边防。再派使者速赴畏兀儿、哈剌鲁,示警联兵。林冲翻身上马,回宫!朕要亲自会会这位蒙古使者。
行宫。
蒙古使者博尔术昂首入殿。此人年约三十,面容粗犷,一道刀疤从左额贯穿至下颌,是铁木真麾下大将,位列之一。
蒙古国使者博尔术,奉我大汗之命,致意华国皇帝。他右手抚胸,微微躬身,却不下跪。
殿中众臣哗然。如此无礼,简直挑衅。
林冲不动声色:贵使远来辛苦。不知成吉思汗遣使,有何见教?
我大汗已统一漠北各部,建大蒙古国。博尔术声如洪钟,今欲与华国通好,互开边市。另...他顿了顿,请华国勿干涉西夏、西域之事。
赤裸裸的威胁。殿中气氛骤然紧张。
林冲轻笑:通商互市,朕欢迎。但西夏乃我藩属,西域诸国亦多与我交好。成吉思汗若西征,朕不干涉;若伤我友邦,必不坐视。
陛下此言差矣。博尔术竟直视林冲,草原之事,当由草原人决断。我大汗有言:凡毡帐之民,皆应归于一主
好一个毡帐之民林冲拍案而起,那朕也有一言,请贵使带回: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我华夏疆土。成吉思汗若守约不犯,朕许他漠北称尊;若越界南下...
他走下御阶,来到博尔术面前。虽比对方矮半头,气势却如山岳压顶:
朕不介意亲赴漠北,让他知道,何为真正的天威!
博尔术面色微变,下意识后退半步。他身经百战,从未被一个眼神逼退过。
外臣...必如实转达。他勉强维持镇定,从怀中取出一封金箔信函,这是我大汗亲笔国书,请陛下过目。
林冲接过,展开一看,竟是汉字书写,笔力雄健:
长生天气力里,大蒙古国大汗铁木真,致华国皇帝: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今漠北已定,西域当取。君居南,我居北,各守疆界,永为兄弟。若不相侵,共富贵;如起战端,决生死。
落款处盖着一方血红大印,形如展翅雄鹰。
好一个天无二日林冲大笑,贵使且回驿馆歇息。三日后,朕自有回复。
博尔术退下后,林冲立即召集群臣。
铁木真此信,表面示好,实则挑衅。他指着信上天无二日四字,这是要与我平分天下!
陛下,耶律大石沉声道,铁木真狼子野心,已露无疑。不如扣下使者,即刻备战?
林冲摇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朕不但要放他回去,还要厚赐礼物,以示大度。
众臣不解。林冲:铁木真初登汗位,内部未固。朕若示强,反促其各部团结;不如示弱,令其轻敌。待他西征之时...
他手指重重敲在西域位置:朕便断其归路!
三日后,博尔术带着林冲的回礼与国书北返。
国书上只有寥寥数语:
大华皇帝致蒙古大汗:来信阅悉。通商可,犯边不可。各守疆界,勿生事端。
更微妙的是礼物:十套精良的汉式铠甲,一百把锋利的镔铁刀,还有一套精美的《资治通鉴》——这是告诉铁木真,华夏文明源远流长,不是草原部落可比。
博尔术走后,林冲登上城楼,遥望北方。
陛下在担忧?燕青悄声问。
朕不担忧铁木真,林冲目光深远,朕担忧的是后世子孙,能否守住这片江山。
他转身,指向正在操练的铁鹞军:记住,从今日起,北疆永驻精兵十万,世世代代,不得懈怠。要让我华夏子民知道——
长城之外,仍有猛虎。居安思危,方能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