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妃!救救曼娘!”万年县署的公堂上,杜曼娘膝行到邓虎英跟前哀求道。
“放肆!本王王妃是你能碰的?”萧策一脚踹过去。
杜曼娘踹翻在地上,一身松垮垮的单薄破衣,瘦脱了相,身上有不少青紫。
邓虎英拧眉,卖惨?跟那些流民、乞丐好不到哪里去。
“阿英!求你看在我儿与你夫妻多年的份儿上,救救曼娘!”贺老婆子抱着孩子,佝着腰艰难挪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邓虎英看着同样破衣烂衫、惨兮兮的贺老婆子,以为自己眼花。
“那帮天杀的,他们强占了我们的宅子,还打伤我!
现在他们又要卖掉曼娘!撵走我与骁儿!
阿英,求你救救我们,我一个老婆子,活也活够了,死就死了!
这孩子是庭儿的血脉,他是无辜的!呜呜,阿英,求你了…”贺老婆子哭的凄凄惨惨。
一旁跪着的一群人挨挨挤挤,目光躲闪,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绫罗绸缎,粗鄙不堪。
另外还有几个轿夫和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牙婆子。
呵,好一场闹剧!
“下官见过王爷、王妃!”万年县令起身相迎。
长安城很大,以中轴线朱雀大街为界,将长安城分为两半,东边的归万年县,西边的归长安县管辖。
青龙坊在城东南,隶属万年县。
萧策扶着妻子坐下,“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王爷,这宅子本是我夫君所购,安置民妇与孩子的。
夫君充军北境,我娘家父母、兄弟借着拜年,一住便不走!
我婆婆与他们争论,被打伤腰。
将我与婆婆撵到倒罩房,给他们洗衣做饭。
今天,他们又要将我发卖,卖给一位无子的老爷做外室!
民妇不肯,他们便要将我强行塞进轿子!
求王爷、王妃可怜,救救曼娘!”杜曼娘丰腴的身子瘦的像一片柳叶,哭的梨花带雨。
“王爷,这宅子是我儿出资所购,却被这帮强盗霸占,还要卖了我儿媳!
天子脚下,强盗都这么猖獗了吗?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何在?还有公道吗?呜呜…”
贺老婆子抱着孩子,哭得哀哀切切。
萧策目光扫到那几位家丁和牙婆子。
“呃,王爷,不管我们的事儿!”牙婆子忙跪下。
“是姓杜的老妇找到我们牙行,让寻一位金主,她家有女儿,愿意做外室给人生儿子。
我们这才给寻了金主,双方相中,钱也按说定的付了。
今天大吉来接人,想不到闹成这样!
我们没有逼迫,是她自愿的!谁知她临时反悔不认,闹将起来!”牙婆子伶牙俐齿的。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自愿的?我连你都没见过!你的钱给了谁?”杜曼娘怒视着牙婆。
“问你娘去!冲我吼啥?”牙婆子横道,以为稳当的买卖,今日居然扎手了!
“娘!你是我娘吗?害了我一次,又害我第二次!”杜曼娘悲伤道。
“第一次,你说家里穷,兄长们娶不上媳妇,劝我去做外室!
我自己心志不坚,富贵迷了眼,被你忽悠着跳了火坑,一辈子毁了。
如今,你住着大宅子,吃喝不愁,还有什么不满足?
又背着我,将我卖给别人!为什么?”
“你、谁叫你不多挣些钱?就那点儿家底,哪够?你还有两个兄长没娶亲!
你这样子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不如趁年轻,做外室多捞些!娘这也是为你好!”杜母忽悠道。
“为我好?为我好当初就不该劝我做外室!
咬牙熬上一年,我那未婚夫便是进士!如今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官眷!”杜曼娘哭道。
“你做梦去吧!还官眷!你以为你那未婚夫怎么考上进士的?
他得了咱家赔的五十两银子,才有钱送礼,得了一封举荐信进考场。
不然,现在都还是穷秀才一个!”杜母唾道。
无人举荐,一个寒门谁会录用你?有才华的人多了去!
邓虎英端起茶盏喝茶,今日才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
果然,人穷志短!
“你们这帮天杀的,那是我儿买的宅子!
王爷,你一定要为老身做主啊!
王妃,你也看到的,那宅子你去过的!是庭儿的!”贺老婆子哭喊道。
邓虎英挑眉,“他什么时候买的?从何处挪的钱?
那宅子怎么也得三五千两,这两年我没印象,他一次支走这么大一笔钱!”
“是、是…”贺老婆子支支吾吾,声音小了许多。
“是什么?”邓虎英追问。
“是我这里变卖了几样首饰凑的!”贺老婆子心一横道。
“呵呵,还真是母子齐心啊,从我这里一点点儿挪钱养外室!”邓虎英冷笑。
难怪那段时间,贺老婆子有理无理闹腾,她烦不胜烦,又送不少首饰、珠宝安抚才消停。
母子齐心,把自己当肥猪宰!
转手把宅子送外室,房契上落的名字是杜曼娘!真是讽刺极了!
“王爷,您看…”万年县令看着萧策。
“阿英,这宅子你咋说?”萧策问妻子。
邓虎英没说话。
“王妃!”杜曼娘紧张地看着她。
“阿英啊,是我老婆子的错,你要打要罚冲我来,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行行好!”贺老婆子哭道。
今非昔比!自己亲手毁了这个家!
若杜曼娘被卖掉,房子被收走,自己一个老婆子,如何养大孩子?
“杜曼娘当真是你儿媳?”邓虎英问。
“当真!没办席,但官府有登记!不信这会儿去查!”贺老婆子急忙道。
“快去!”万年县令冲身边的小吏道。
很快找到官府户籍存档,有俩人的成婚庚帖,以及孩子落户等。
是贺胜霆押解出京那日,杜曼娘自己到官府办的,以此明志不再嫁。
房子虽落在杜曼娘名下,但户籍没有转过来,还在杜家。
但这不影响她是贺家媳妇的身份,以及这宅子的归属权。
“啪!”县令惊堂木一拍,“杜阿大,你带人强闯民宅,霸占家产,强卖良家女子,该当何罪?”
“啊?”杜父没想到县令问罪他。
“不关我事!是她干的!我什么都没做!”杜父急忙推杜母挡刀。
“对、对!不关我们的事儿,是我娘做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大儿、儿媳忙道。
二儿、三儿跟着点头,默默挪了挪膝盖,远离杜母。
“你们怎这般狠心?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杜母没想到丈夫和儿子们都撇清自己,让自己当替死鬼。
“娘,别赖上我们,是你出的主意!”大儿媳补刀。
公堂上,不用打板子,一家人狗咬狗,便供出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