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时间静得可怕，只有叶南天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流水声。苏夜那句“九死一生”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冷霜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了解自己的父亲，这种关乎生死和家族未来的决定，只能由他自己来做。
叶南天靠在软榻上，胸口微微起伏，苍白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希望、恐惧、决绝……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这二十年来，他活着更像是一种煎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和经脉撕裂般的痛苦。家族的担子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让他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
“代价……有多大？”良久，叶南天嘶哑着声音问道，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苏夜，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苏夜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一笔交易：“首先，治疗本身，需要用到几种极其罕见的天材地宝，年份、品质要求极高，搜集起来耗费巨大，有些甚至可能已经绝迹。”
“这个没问题！”叶南天几乎是立刻接口，眼中闪过一丝属于魔都叶家家主的决断和底气，“只要世间还存在，倾叶家之力，必定为先生寻来！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开出清单！”
苏夜点了点头，继续道：“其次，治疗过程，需要你绝对的信任和配合。过程中你会承受远超现在的痛苦，意识必须保持清醒，不能有丝毫抵抗，否则功亏一篑，你我皆会受到反噬。”
叶南天深吸一口气，重重颔首：“二十年都熬过来了，再大的痛苦，叶某也撑得住！先生放手施为便是！”
“最后，”苏夜顿了顿，目光扫过叶南天，又瞥了一眼旁边紧绷着脸的冷霜，缓缓说出了最重要的部分，“我出手的诊金。”
来了。冷霜心头一紧。她知道，苏夜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叶南天也屏住了呼吸：“先生请讲。”
“第一，”苏夜竖起一根手指，“我需要叶家宝库中，那株五百年份的‘龙血灵芝’。”
叶南天瞳孔微缩。龙血灵芝！那是叶家压箱底的宝贝之一，传闻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家族内部都视为传承重器！他居然知道？是京城大哥告诉他的？
不等叶南天回答，苏夜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魔都临江新区那块代号‘星耀’的地皮，叶家必须无条件放弃竞标，并且，动用你们的影响力，确保它最终落到‘回春堂’魔都分部的名下。”
冷霜脸色微变。“星耀”地块！那是魔都未来几年的重点开发区域，潜力无限，无数豪门大鳄都在盯着，叶家也是志在必得！苏夜这胃口……也太大了！他不仅要珍贵的药材，还要实实在在的产业和地盘！
叶南天的呼吸更加粗重了几分，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薄毯。
苏夜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父女二人的神色变化，竖起了第三根手指，目光锐利地看向叶南天：“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需要知道，二十年前，打伤你的，究竟是什么人？用的，又是什么功法？我要所有你知道的细节，一个字都不能漏。”
这第三个条件，让叶南天和冷霜同时一震！
叶南天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有刻骨的仇恨，有一闪而逝的恐惧，更有深深的忌惮。他沉默了，这个条件，似乎比前两个加起来还要让他难以决断。
“父亲！”冷霜忍不住出声。她知道父亲对当年的仇人讳莫如深，连她都知之甚少。这背后牵扯的，恐怕是叶家都难以承受的巨大风险。
苏夜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南天，等待着他的选择。他之所以提出前两个看似苛刻的条件，一方面确实是需要资源和立足之地，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试探，试探叶南天求生的决心，以及叶家愿意为此付出的底线。而这第三个条件，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之一。那道阴寒真气与幽冥宗力量的同源性，让他必须弄清楚当年的真相。
时间一点点流逝，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终于，叶南天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一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三个条件，叶某……全部答应！”
“父亲！”冷霜急道。
叶南天抬手阻止了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苏夜：“龙血灵芝，稍后便可取来。‘星耀’地块，叶家退出，并会动用人脉，助先生拿下。”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至于当年之事……待先生稳住叶某伤势之后，叶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留了个心眼，将最关键的信息放在了治疗之后。毕竟，若苏夜治不好他，或者别有用心，那叶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夜自然明白他的顾虑，也不点破。只要叶南天答应了，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可以。”苏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叶家主就先准备前两样吧。龙血灵芝尽快送来，我需要用它作为主药，配制一份固本培元的药液，为你后续治疗打下基础。至于地皮的事情，你们可以先开始运作。”
他站起身，看着叶南天：“我会在魔都暂住。药材齐备，时机合适，我便开始为你治疗。希望叶家主，信守承诺。”
说完，他不再多留，对冷霜微微颔首，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叶南天看着苏夜离去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才猛地咳嗽起来，脸上涌起一阵病态的潮红，眼神却异常明亮。
“霜儿……”他喘着气，对女儿说道，“去，按他说的办！立刻去取龙血灵芝！还有，通知下去，叶家放弃‘星耀’地块竞标，原因……就说我旧伤复发，需要静养，家族资金另作他用。”
“父亲！那龙血灵芝是家族至宝！还有‘星耀’地块，我们布局了那么久……”冷霜还是觉得代价太大。
“糊涂！”叶南天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再好的宝贝，再大的地盘，也得有命享用才行！此人……深不可测！他既然敢开这个口，或许……或许真有一线生机！赌一把！必须赌这一把！”
冷霜看着父亲那几乎燃烧起来的眼神，最终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她明白，这是父亲二十年来，看到的唯一一次，可能挣脱枷锁的机会。
“我……我知道了。”她低声应下，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房门方向。
苏夜……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要的，真的只是这些吗？
而此刻，走出小楼的苏夜，感受着魔都略带咸腥的空气，眼神幽深。
龙血灵芝，是炼制几种高阶丹药，甚至辅助冲击《九转阎罗诀》更高境界的关键材料之一。“星耀”地块，则是他将“回春堂”和“阎罗殿”势力植入魔都的最佳跳板。
至于二十年前的真相……他有预感，那将是撕开幽冥宗海外分部，乃至其本部神秘面纱的关键一环。
叶南天这条线，他算是初步握在手里了。接下来，就是等待，以及……会一会那个叫“血屠”的家伙了。
他拿出那部加密电话，拨通了赵天龙的号码。
“天龙，东西和人，可以开始往魔都动了。地点，临江新区，‘星耀’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