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的小路坑洼不平，队伍走得不算快。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飘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农户们扛着农具，脚步虽沉却透着干劲，护庄队的老兵们眼神警惕，握着兵器的手始终没松。
沈砚走在队伍中间，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时不时回头看看，确认没人掉队。柳承毅被两个农户扶着，脸色比在破庙时好了些，只是依旧沉默，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柳清鸢扶着周猛，两人低声说着话，周猛的脸色苍白，却努力挺直腰板。
“沈先生，前面就到农庄了。”走在最前面的张小柱回头喊了一声。他是京郊的农户，之前跟着沈砚学堆肥种麦，这次主动来带路。
沈砚抬头望去，前方不远处出现一片开阔地，几间土坯房零散分布，周围是开垦出来的田地，只是地里的庄稼长得稀稀拉拉，土色发黄，一看就是地力贫瘠。
“终于到了。”柳云舟松了口气，他扛着一把大刀，走了一路，肩膀都酸了。他忍不住抱怨，“这路也太难走了，比城里的石板路差远了。”
沈砚看了他一眼：“等农庄安稳了，咱们先修条路。现在先顾着把地种好，有了粮食，什么都好说。”
柳云舟撇撇嘴，没再反驳。他心里清楚，沈砚说的是实话。之前在破庙，若不是沈砚种出芽苗菜，他们早就饿肚子了。
队伍走进农庄，农户们纷纷放下农具，开始收拾土坯房。这些房子之前没人住，落了不少灰尘，墙角还有蛛网。柳清鸢找了间相对干净的屋子，扶着周猛坐下，又去打水给他擦脸。
沈砚没歇着，他带着张小柱和几个农户去查看田地。地里的土块坚硬，抓一把在手里，能感觉到颗粒粗糙，没什么肥力。
“这地确实差。”张小柱叹了口气，“之前种过麦子，收的还不够种子钱，后来就没人敢种了。”
沈砚蹲下身，手指戳了戳泥土：“能改良。咱们把秸秆、粪便收集起来堆肥，再深耕土地，把肥掺进去，地力就能慢慢恢复。”
他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砍些树枝搭棚子，先育麦种。早熟麦种生长期短，赶在秋收前还能收一茬。”
农户们听了都点头。沈砚之前教的堆肥法，他们试过，确实管用，种出来的芽苗菜又嫩又快，现在对他说的改良土地，心里都有底。
柳云舟凑过来，看着地里的土：“这破地也能种出麦子？我可不信。”
“你等着看就是了。”沈砚说道，“晚上你带两个人去收集秸秆，再把农户家里的粪便都集中起来，堆肥得趁早。”
柳云舟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应了：“行，我去。不过你得告诉我，堆肥怎么堆，别到时候弄砸了。”
沈砚简单跟他说了方法，秸秆要切碎，和粪便分层铺好，洒点水保持湿润，再用泥土盖起来发酵。柳云舟听得一头雾水，反复问了几遍，才勉强记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土坯房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映着每个人的脸。农户们煮了些杂粮粥，就着腌菜吃，虽然简单，却比之前饿肚子强多了。沈砚和柳承毅、柳清鸢坐在一间屋里，桌上摆着粥和几个窝窝头。
“宁王不会善罢甘休。”柳承毅喝了口粥，缓缓说道，“谢无常逃回去，肯定会带更多人来。”
“我已经让护庄队的老兵们轮流警戒了。”沈砚说道，“农庄周围都是田地，视野开阔，他们来了咱们能提前发现。”
柳清鸢放下碗：“农户们都愿意跟着我们干，要是真打起来，他们也能帮忙。”
沈砚点点头：“这就是粮食的力量。咱们帮他们改良土地，让他们能吃饱饭，他们自然愿意护着咱们。”
正说着，外面传来柳云舟的喊声：“沈砚！你快出来看看！”
沈砚起身出去，只见柳云舟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湿漉漉的秸秆，脸上沾着泥。“这破秸秆太难砍了，还有，农户说粪便太臭，没人愿意弄。”
沈砚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砍秸秆要用巧劲，你别蛮干。粪便臭就加点草木灰，能遮味，还能让肥效更好。”
他转头对围观的农户说：“大家放心，等麦子丰收了，每家多分两斗粮。现在多受累，冬天就能少挨饿。”
农户们听了，纷纷点头。有个老汉说道：“沈先生，我们信你。现在就去弄粪便，今晚就把肥堆起来。”
柳云舟看着农户们干劲十足的样子，挠了挠头：“没想到你一句话，他们就愿意干了。”
“不是我说话管用，是粮食管用。”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闲着，跟着他们一起干，多学点东西，以后也能帮上忙。”
柳云舟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农户们去了。夜色渐深，农庄里亮起了几盏油灯，农户们和护庄队的老兵们忙着堆肥、搭棚子，忙得热火朝天。沈砚和柳清鸢坐在棚子旁边，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
“你写的农技册，我看了。”柳清鸢忽然说道，“那些方法都很新奇，却很实用。”
沈砚转头看她，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柔和了她平时冷傲的轮廓。“都是些简单的道理，只要肯动手，就能做到。”
“以前我觉得你只是会算账。”柳清鸢的声音低了些，“现在才知道，你懂的比我想的多。”
沈砚笑了笑：“以后还有更多你想不到的。等咱们把农庄建好，种出更多粮食，就能有更多底气和宁王斗。”
柳清鸢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手里拿着木炭，在纸上记录着农户们堆肥的步骤。沈砚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半夜时分，沈砚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他立刻起身，抓起身边的长矛，冲出屋子。院子里，护庄队的老兵李大叔正压低声音喊：“有动静！东边来了不少人！”
沈砚立刻爬上旁边的草垛，朝着东边望去。夜色中，能看到一群黑影正朝着农庄摸过来，脚步声很轻，显然是有备而来。
“是谢无常的人。”沈砚心里一沉，转头喊道，“大家戒备！拿好家伙！”
农户们和护庄队的人都醒了，纷纷拿起锄头、木棍和短刀，聚在院子里。柳承毅扶着墙站在门口，脸色凝重：“按之前说的，守住各个路口，别让他们进来。”
柳云舟提着刀跑过来，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沈砚，怎么办？他们人好像不少。”
“别慌。”沈砚说道，“你带几个人守着堆肥墙，把辣椒包和石灰包准备好。他们一靠近，就往下扔。”
他又对李大叔说：“你带老兵们守住大门，用弓箭射他们的先头部队。”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沈砚和柳清鸢守在院子中间，盯着东边的黑影。那些人越来越近，能看清他们手里的刀剑，大约有二三十人，为首的正是谢无常。
“沈砚，把紫檀木盒交出来！”谢无常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带着狠劲，“不然今晚就踏平你们这破农庄！”
沈砚冷笑一声，朝着外面喊道：“有本事就过来拿！看看是你们的刀剑硬，还是我们的锄头硬！”
谢无常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手下进攻。黑影们立刻冲了上来，朝着农庄的大门扑去。李大叔一声令下，弓箭破空而出，几个黑影中箭倒地，剩下的人依旧往前冲。
“扔辣椒包！”沈砚大喊。
柳云舟立刻指挥人把辣椒包和石灰包扔下去。辛辣的粉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冲在前面的黑影们纷纷捂着脸，咳嗽不止，攻势慢了下来。
“好样的！”柳云舟兴奋地喊，“这东西比刀剑还管用！”
谢无常见状，气得咬牙：“一群废物！冲过去！”
他亲自带头，挥舞着长剑，劈开迎面而来的辣椒包，朝着大门冲去。老兵们用刀架住他的长剑，双方在门口缠斗起来。
沈砚见状，提着长矛冲了上去。他的长矛又快又准，直逼谢无常的后背。谢无常不得不转身抵挡，两人再次交手。
柳清鸢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有个黑影绕过大门，朝着她扑来，她反应迅速，侧身避开，短刀一挥，划伤了对方的胳膊。
农户们虽然没经过正规训练，但人多势众，手里的锄头、木棍挥舞起来，也颇有威力。黑影们被他们缠住，一时难以推进。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兵器碰撞的声音、惨叫声、喊杀声在夜色中回荡。沈砚和谢无常缠斗了几十个回合，肩膀的伤口被牵扯到，隐隐作痛。他知道不能久战，必须尽快解决谢无常。
沈砚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谢无常的长剑刺过来。他侧身避开，同时长矛一挑，缠住了谢无常的手腕。谢无常吃痛，长剑掉在地上。沈砚顺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长矛指着他的胸口。
“谢无常，你输了。”沈砚的声音冰冷。
谢无常躺在地上，看着长矛，眼神阴毒：“沈砚，你别得意。宁王殿下很快就会带大军过来，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就在这时，旁边冲过来一个黑影，朝着沈砚后背砍去。柳清鸢大喊一声：“小心！”
沈砚立刻回头，长矛横扫，挡住了对方的刀。但谢无常趁机翻身起来，捡起长剑，朝着沈砚的后背刺去。
“沈先生！”张小柱大喊着，举着锄头冲过来，朝着谢无常砸去。
谢无常不得不转身抵挡，锄头砸在他的肩膀上，他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沈砚趁机上前，长矛刺穿了他的大腿。
谢无常见状，知道今晚讨不到好，大喊一声：“撤！”
黑影们立刻往后退，朝着东边逃去。沈砚没有追，他知道穷寇莫追，而且农庄里还有伤员需要照顾。
战斗结束，农庄里一片狼藉。地上躺着几个黑影的尸体，还有几个护庄队的老兵和农户受了伤。柳清鸢正忙着给伤员包扎，柳云舟则在清点人数。
“沈先生，我们赢了！”张小柱兴奋地说，脸上满是汗水和泥污。
沈砚点点头，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凝重：“谢无常跑了，他肯定会带更多人来。我们得尽快加固农庄的防御，再多训练护庄队。”
柳承毅走过来，看着沈砚：“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今晚我们恐怕凶多吉少。”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沈砚说道，“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他转头看向堆肥棚，里面的肥堆已经堆好了，旁边的育苗棚也搭起了框架。“只要我们把麦子种好，就能团结更多农户。到时候，就算宁王带大军来，我们也有底气应对。”
柳清鸢包扎完伤员，走过来递给沈砚一块干净的布条：“你的伤口又流血了，重新包一下。”
沈砚接过布条，自己包扎起来。柳清鸢看着他的动作，轻声说：“以后小心点。”
沈砚抬头看她，她的眼神里带着关心，不再是之前的冷傲。“放心，我死不了。我还得看着麦子丰收，看着宁王伏法呢。”
夜色渐淡，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农户们开始收拾战场，清理尸体，加固大门。沈砚和柳承毅、柳云舟坐在院子里，商量着后续的打算。
“我们得尽快播种。”沈砚说道，“只要麦种发芽，农户们的信心就更足了。另外，还要派人去附近的村庄看看，能不能联系更多农户，加入我们。”
柳云舟说道：“我去！我带几个人去周围的村子，告诉他们沈先生的堆肥法和早熟麦种，让他们也来农庄一起干。”
沈砚点点头：“好。你去的时候注意安全，遇到可疑的人就赶紧回来。”
柳承毅说道：“我留在农庄，帮你训练护庄队。老兵们懂些武艺，能教农户们一些基本的防身技巧。”
众人分工明确，各自行动起来。太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农庄，育苗棚里，沈砚和柳清鸢一起播种。他手里拿着早熟麦种，小心翼翼地撒在整理好的苗床上，柳清鸢则在旁边记录着播种的时间和方法。
“这些种子，真的能在两个月内成熟吗？”柳清鸢问道。
“能。”沈砚肯定地说，“这是改良过的品种，适应能力强，生长期短。等收了这茬麦子，我们再种红薯，冬天就能有足够的粮食了。”
柳清鸢点点头，手里的木炭在纸上快速移动。沈砚看着她，心里忽然觉得，这场逃亡之路，似乎也没那么艰难了。
就在这时，去附近村庄的柳云舟派人回来报信：“沈先生，柳二公子说，附近几个村子的农户都愿意来农庄，他们明天就带着农具过来。另外，他还说，看到远处有不少骑兵朝着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