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刚说完,一名少校军官满脸硝烟的跑进指挥所内跟袁如骏说:“师座53团的弟兄回不来了!刚才53团团长派回来了一个十六岁的二等兵,要求和我们用步话通话,并要求我们炮火覆盖滩头阵地!”
袁如骏听后双眼通红!
此时滩头的风裹着硝烟与血腥,刮得脸颊生疼。沙袋工事早已被日军炮火炸成齑粉,焦黑的断木斜插在弹坑累累的土地上,暗红的血顺着壕沟蜿蜒,在炮火余光里泛着诡异的光。53团团长陈不凡半跪在坍塌的战壕里,左臂被弹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浸透军装,黏腻地粘在皮肉上,每动一下都钻心刺骨。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战友嘶哑的呐喊被日军“板载”的狂呼盖过,阵地西侧的缺口已扩大到数丈宽,日军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芒,像饿狼的獠牙步步逼近。陈不凡死死抠着战壕壁上的碎石,指腹被磨得血肉模糊,视线里的士兵一个个倒下,有的被刺刀刺穿胸膛,有的抱着炸药包与敌同归于尽,爆炸声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嘴里满是铁锈般的腥甜。
“指挥部!指挥部!我是滩头七号!”陈不凡抓起布满硝烟和血渍的步话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在炮火轰鸣中嘶哑得几乎不成调,“阵地已被突破!日军主力压上来了——我们快顶不住了!”
步话机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夹杂着后方急促的询问。陈不凡瞥见三名日军已跃过战壕边缘,刺刀直刺向身旁重伤的战友,那士兵嘶吼着扬起工兵铲,却被对方一刀刺穿喉咙。怒火与绝望瞬间攫住了我,陈不凡对着话筒猛地咆哮,泪水混着汗水、血水淌下来:“向我开炮!立即向我开炮!坐标37.2,方位角120!全覆盖!别管我——”
一颗流弹擦过陈不凡的肩头,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开来。陈不凡死死按住发烫的步话机,指腹按得话筒变形,眼中是漫天火光与战友倒下的身影,嘶吼声带着滚烫的血泪:“重复!向我开炮!用我的坐标,把小鬼子炸回老家!守住后方!守住防线!”
风卷着日军的狂呼掠过耳畔,陈不凡将步话机紧紧贴在唇边,声音因极致的决绝而颤抖,却字字铿锵:“快!再晚就来不及了——开炮!”
袁如骏听着步话机里的声音!
指挥部的空气凝滞得像块烧红的铁,电台里传来的嘶吼声被电流撕得支离破碎,却字字砸在袁如骏心头——“向我开炮!我与阵地共存亡!”那声音带着撕裂喉咙的决绝,混着炮火轰鸣,刺得他耳膜生疼。
袁如骏死死攥着指挥刀,指节青筋暴起,刀刃几乎要嵌进掌心,连虎口都被磨得发红发烫。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眶里蓄满滚烫的泪,却死死咬着牙,牙关紧得咯咯作响,不肯让泪水落下半滴。滩头阵地的画面在眼前愈发清晰:陈不凡战前拍着胸脯说“师长放心,滩头在我在”的模样,兄弟们笑着分装弹药、约定庆功酒的身影,此刻都被日军的刺刀与炮火碾碎,化作浴血的坚守。
“师座!再晚就来不及了!日军已经突入核心阵地!”参谋的声音带着哭腔,额上满是冷汗,双手死死攥着电报,指节泛白。
袁如骏猛地闭上眼,喉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像受伤的孤狼。再睁开时,眼底的泪光被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他猛地扬起指挥刀,手臂因极致的用力而青筋虬结,刀刃划破空气,重重劈在桌面:“传我命令!炮14团、炮30团、炮31团阵地,目标滩头坐标37.2,方位角120!全覆盖射击!榴弹、穿甲弹交替倾泻,不留一寸活土!”
命令刚落,他猛地踉跄一步,仿佛那一刀耗尽了全身力气,下意识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指腹摩挲着桌面上标注“滩头”的墨迹,那里曾是他亲手圈定的防御要点,如今却要被自己下令的炮火覆盖。
阵地后方的炮群骤然苏醒!上百门火炮齐齐昂起炮口,火舌喷涌间,密密麻麻的炮弹划破天际,拖着赤红的尾焰,像一群咆哮的火龙,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扑向滩头。
刹那间,滩头阵地沦为炼狱。第一发榴弹落地的瞬间,迸发出刺得人睁不开眼的白光,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波卷起数丈高的焦土与碎石,狠狠砸向四周。日军的惨叫声、枪械的爆炸声被炮火的巨响彻底吞噬,整片滩头都在剧烈震颤,指挥部的窗户玻璃嗡嗡作响,仿佛随时会碎裂。
穿甲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穿透土层,在日军聚集的工事下轰然引爆,高温瞬间将钢筋水泥熔成铁水,躲在里面的日军连惨叫都发不出,便被化为一缕青烟;榴弹在人群中炸开,弹片带着死亡的哨音横扫四方,将暴露在外的日军撕成碎块,残肢断臂、断裂的刺刀与残破的军装随着烟尘漫天飞溅,落在焦黑的土地上,与暗红的血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侥幸逃过第一波炮击的日军刚要爬起,第二波炮火已接踵而至。炮弹密集得像暴雨,落地处形成一片火海,明晃晃的刺刀被炮火扭曲、熔化,“板载”的狂呼戛然而止,只剩下炮火肆虐的咆哮,以及烟尘中弥漫的浓烈焦糊味,顺着风飘向指挥部,呛得人几乎窒息。
指挥部里,袁如骏背对着外面冲天的火光,双手死死按住桌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手臂都在不住颤抖,指腹下的地图被攥得皱起,墨迹晕染开来。窗外的炮声每响一次,他的肩膀就剧烈抽搐一下,心脏像被重锤狠狠砸一下,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喉间涌上阵阵腥甜,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通红的双眼终于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地图上那片标注着“滩头”的地方,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猛地偏过头,不敢去看外面的火光,视线死死盯着地面,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脸上肌肉不住抽搐。
他能想象到陈不凡最后时刻的模样:或许正紧握着步话机,或许已被炮火吞噬,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该是何等决绝。
袁如骏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却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他抬手抹了把脸,擦掉泪水与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掌心的血渍在脸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炮声仍在继续,每一声都像是在为牺牲的兄弟送行,他知道,这是他能为兄弟们做的最后一件事——用最猛烈的炮火,送日军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