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刘大富药材公司的办公室。
空气里弥漫着高档雪茄的烟味和一种压抑的焦虑。刘大富肥硕的身躯陷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额头一层油汗,手里捏着的电话听筒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刚挂断一个催货的紧急电话,对方是州城一家老字号大药堂的采购经理,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上了威胁。
“刘老板!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你掉这么大的链子!赤血草、铁骨藤,还有那批定制的七星花!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现在告诉我没货?延误了我们新药上线,这损失你赔得起吗?!” 对方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刘大富抹了一把汗,对着忙音的电话低声下气地“喂”了几声,才颓然放下。他烦躁地抓起桌上的紫砂壶,也不管茶水已经凉透,咕咚灌了几大口,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心头的恐慌。
“龟儿子叶天剑!” 他狠狠地把紫砂壶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茶水溅湿了桌上的合同,“仗着叶家势力,威逼利诱老子断梅运来的货!这下安逸了!他梅运来屁事没得,老子嘞货架要空了!那些订金…违约金…”
想到即将面临的巨额赔偿和可能丢失的重要客户,刘大富只觉得眼前发黑,肠子都悔青了。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叶天剑那个花花公子“只是给梅运来点小教训,很快就能恢复供货”的鬼话?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刘大富猛地站起来,像一头困兽在办公室里踱步。他必须亲自去一趟吴家村!必须找到梅运来!哪怕跪下来求,哪怕把价格压到成本价,甚至亏本,也得先把眼下的窟窿堵上!梅运来那里是他最后的希望,以前那后山药圃虽然规模不大,但品质确实稳定,总能挤出一点救急的货。
想到这里,刘大富一刻也不敢耽搁。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连滚带爬地冲出办公室,对着外面的秘书吼了一嗓子:“备车!去吴家村!马上!”
***
黑色的大奔在通往吴家村的盘山公路上疯狂疾驰,扬起一路烟尘。司机把车开得几乎要飞起来,刘大富瘫在后座,脸色灰败,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真皮扶手,嘴里不停地念叨:“快点…再快点…”
车子终于像脱缰的野马般冲进了吴家村。刘大富没心思看村里明显新修的水泥路和那些喜气洋洋的村民,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后山脚下。他推开车门,顾不上山路崎岖,挺着大肚子,气喘吁吁地就往山坡上爬。
“梅老板!梅老板!救命啊梅老板!” 还没到药圃,刘大富就扯开嗓子,带着哭腔喊了起来。汗水浸透了他昂贵的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肥肉上。
然而,当他拨开最后一片遮挡视线的灌木丛,终于看到后山坡那片药圃时,所有的呼喊和焦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瞬间堵在了喉咙里!
他像一尊突然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僵立在山坡入口,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脸上的肥肉因为极度的震惊而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仙…仙人…板板…咯…” 刘大富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变了调的、破碎的音节,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了,呆若木鸡。
眼前是什么景象?
这哪里还是他印象中那个虽然打理得不错,但规模也就那样、作物规规矩矩生长的普通药圃?!
这分明是一片…一片被仙气笼罩、生机狂暴到近乎妖异的“仙药园”!
整个山坡,郁郁葱葱,药气冲天!浓郁的、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甘甜气息的药香,霸道地灌入他的鼻腔,让他这个常年浸淫药材的老手都感到一阵眩晕般的陶醉!
最外围,是成片成片、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赤血草!那赤红色,鲜艳得刺眼!每一株都足有半人高!叶片肥厚宽大,边缘那道金线灿灿生辉,在阳光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这哪里还是草?分明是一片片用赤金和红宝石打造的旗帜!这规模,比他之前供货给梅运来时,扩大了何止十倍?!
往里一点,是粗壮如儿臂、虬结盘旋的铁骨藤!深褐色的藤蔓如同一条条沉睡的蛟龙,缠绕在结实的竹架上,力量感十足!叶片墨绿油亮,厚实得能当蒲扇!那藤蔓的韧性和硬度,刘大富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再往深处,靠近那眼冒着淡淡氤氲雾气的青石泉池边,景象更是让刘大富魂飞魄散!
几株通体流转着高贵紫晕的何首乌苗,亭亭玉立!那紫色的叶片,晶莹剔透,如同最上等的紫玉!茎秆粗壮,隐隐有符文般的天然纹路!这品相,这灵光…刘大富只在传说中百年份以上的极品何首乌图谱上见过!
旁边一片密密麻麻的赤红色幼苗,如同铺在地上的红宝石碎钻!每一株都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散发出纯粹而霸道的血精气息!那是…赤血精?!而且是刚发芽就灵气外溢的极品赤血精?!
还有那几朵…天呐!刘大富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那几朵莹白如玉、温润生光、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小灵芝!那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白色,那仿佛凝聚了月华般的光晕…“玉髓芝”?!传说中的玉髓芝幼苗?!这…这怎么可能出现在凡俗的药圃里?!
更可怕的是,这些明显是刚刚种下不久的顶级灵药幼苗,其长势…其蕴含的生机…竟然比外面那些已经疯长到吓人的普通药材还要惊人!它们仿佛在呼吸,在吞吐着这片土地上的灵韵!
刘大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肥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啷个…啷个回事…”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鬼故事,“才几天…才几天啊…他屋头…他屋头嘞药材啷个长得…长得像吃了仙丹…像遭鬼撵起在跑一样…吓死…吓死个先人咯…”
他之前还幻想着梅运来这边多少能挤出点存货救急。可现在…眼前这片如同洪荒神话里才该有的仙药园,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也彻底颠覆了他对药材种植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速度快慢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神迹!
就在刘大富瘫在地上,魂飞天外,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彻底完了”的绝望念头时,一个带着浓重川音、懒洋洋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开:
“哟?这不是刘老板嘛?稀客稀客!啷个坐在地上?地上凉飕飕嘞,莫把‘金贵’嘞屁股坐冰了嘛!”
刘大富浑身肥肉猛地一哆嗦,如同被电击,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扭过他那肥胖的脖子。
只见梅运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他肩上扛着一把沾着新鲜泥土的锄头,裤腿挽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点的小腿杆,脚上蹬着一双磨得发白的解放鞋。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洞悉一切的了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神态,悠闲得像是刚刚在地里挖了几个红薯。
梅运来随手把锄头往地上一杵,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山坡上死寂般的震撼。他看着刘大富那副失魂落魄、如同见了鬼的狼狈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慢悠悠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刘大富紧绷的神经上:
“咋个?刘老板今天亲自‘押运’来送货哇?还是说…”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那片生机狂暴到令人窒息的药圃,笑容越发灿烂,“…是来看哈老子嘞‘仙药圃’,顺便…求老子…赏你口饭吃?”
“仙…仙药圃…” 刘大富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看着梅运来那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从容、甚至带着点“憨厚”笑容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混合着无边的恐惧和悔恨,瞬间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