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见状愈发鄙夷,竟收矛冷笑道:废物!这点力气连掏粪都不配,也敢上阵?不如回家 底板,看是不是臭气熏坏了脑子!说罢啐了一口。匹夫安敢辱我!张允目眦欲裂。
他仗着蔡氏权势素来横行,何曾受过这般折辱?当即喷出鲜血,几点血星竟溅上张飞面颊。 的!竟敢拿畜生杂交的脏血污你三爷的脸!张飞怒发冲冠,蛇矛凌空画弧如银河泻地,噗嗤贯穿张允咽喉。
矛尖透颈而出,抽刃时带出漫天血雨。
望着捂颈栽倒的敌将,张飞打马便走,惟余冷笑在风中回荡:
你也配姓张?
......
长沙城中军帐外,亲兵屏息凝神。
帐内蔡勋脚步凌乱,眼底血丝密布,苍白的嘴唇不住颤抖。
他清楚张允的武艺远不及黄忠,可这三十军棍的惩罚却是自己亲口下令的。
即便张允本事不济,眼下也只能靠他暂撑局面!
或许呢?
或许张允真能创造奇迹?!
此刻的张允,俨然成了蔡勋最后一线希望。
无奈啊,
刚把人打了三十军棍,不到一日又要其出城迎敌,这等明显不公之事,若非情势危急,蔡勋断不会为之!
更何况,
就算此时黄忠勉强上阵,也未必敌得过那关云长。
自家事自家知,
这三万精锐水军皆由他带来,自然唯他之命是从。
蔡家之兵,虽不善征战,却最擅揣度上意。
随便挑出一人,都是此中好手!
既然是他下令杖责黄忠,行刑士卒定会加倍用力。
即便未曾查看伤势,蔡勋也知黄忠后背必已皮开肉绽。
念及此,本就烦闷的蔡勋更加焦躁。张允啊张允,
我蔡家在你身上花费不菲,你可要争口气!哪怕多撑一日,这钱粮也算值了......
正自语间,传令兵匆匆闯入:
张允将军被张飞一矛穿喉,战死沙场!
哼......
蔡勋冷笑一声。
听闻张允死讯,他竟出乎意料地平静。
或许内心深处,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闭目长叹后,他缓缓道:带路,去黄忠营帐。
小兵一愣,不解为何要他领路。
见状蔡勋勃然大怒:
看什么看!
不带你爷爷认路,我怎知黄忠住处?!
......
且说军营西南角的偏僻军帐内,
黄忠正咬牙伏于榻上。
白发军医颤着手,正为其敷药。
老军医随军半生,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杖伤——这糜烂的创口,说是乱刀所砍也不为过!
擦去额间冷汗,军医暗自摇头。
这般重伤,行刑者定然暗中加了力道。
可这汉子竟始终未发一声,实在令人敬佩。
想起早逝的老妻和生死未卜的独子,老军医眼中闪过悲悯。
这些官场倾轧,他这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又能如何呢?
正待继续上药,
帐帘突然被粗暴掀开。
一员武将怒气冲冲闯至榻前——
不是蔡勋又是何人?
蔡勋冷冷瞥了眼毫无反应的黄忠,鼻间轻哼道:黄老将军有伤在身,免礼罢!
黄忠侧过脸去,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这个虚伪之徒。看什么看!蔡勋突然对正在敷药的军医厉喝,本将正与黄将军商议军务,闲杂人等还不速退?
老军医慌忙跪伏:可...可黄将军的伤...
放肆!蔡勋一脚踢翻药匣,武将身上带疤算得什么?误了军机你担待得起?
军医抖如筛糠,额头紧贴地面。蔡将军何必与医者计较。黄忠强撑起身,挥手示意军医退下。
见老军医仓皇退出营帐,蔡勋这才转向黄忠。关云长兵临城下,张允将军已然殉国。蔡勋逼近榻前,请老将军即刻披挂上阵!
什么?黄忠伤口突突作痛,却险些笑出声来——那张允死便死了,可要他这伤病之躯迎战关羽?
末将伤势未愈...
黄汉升!蔡勋突然拔高音调,莫要为私怨误了国家大义!说罢甩袖而出,帐外传来厉喝:备甲!擂鼓!
黄忠独坐帐中,铁拳将床板捏得咯吱作响。
长沙东门缓缓洞开。
黄忠拖着大刀踱出城门,每步踏落都在黄沙上留下深痕。
烈日炙烤着尚未结痂的伤口,汗水淌过后背时宛如百蚁啃噬。
老人深吸口气翻身上马,绷直的脊梁像柄出鞘的古剑——这不是忍痛,而是老将最后的尊严。
战场上负伤血战的猛将不少,若黄忠是在厮杀中挂彩,他的悍勇绝不逊于天下任何勇将。
关键在于——他是战前受伤。
人在沙场热血沸腾时,哪顾得上疼痛?满脑子只想着杀敌雪耻!
战前负伤与战中受伤,全然不同。
如同孩童嬉闹摔倒,爬起来拍拍灰继续玩耍;
若被人一脚踹倒,再哄他去玩吧,怕是要嚎啕半日——
祖宗十八代都得挨骂。
这道理黄忠懂,老军医也懂,唯独蔡勋不懂。
这蔡家少爷虽学武两年,却从未上阵。
荆州水军里众人争相吹捧,连训练都常缺席。
若让他在战场有闪失,蔡家震怒之下,多少人要陪葬?
此刻关羽勒马观望,见黄忠性命无碍稍安心。
看那老将上马都艰难,不由暗叹郭嘉料事如神:必是受了军棍责罚。
忠良遭此折辱,云长心中愤懑难平!
他不知黄忠已萌死志。关云长确乃真义士!老将望见关羽迟疑,惨然一笑:
今日死于此人刀下,不枉我黄汉升英名!
骤然振臂高呼:可敢决死一战?!
青龙刀寒光骤起!
战场容不得怜悯,避战反是侮辱。
既求战,必倾力相搏——这才是武人的敬意!
黄忠催马相迎。
长刀破空横扫,关羽俯首避过。
青龙偃月刀借蓄势已久之力,携开天辟地之威轰然劈落!
铛——!
金铁交鸣震彻四野。
黄忠手臂剧颤,钢牙咬碎,刀锋一寸寸压向眉间……
关羽这式刀法乃是自创杀招,专为攻敌不备。
黄忠即便是巅峰状态也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招架,遑论此刻他背上布满狰狞棍伤?
嗬啊——!
黄忠暴喝声中左臂卸力,身形向右急转,使出了先前 此招的相同路数。
关羽早有防备,不等对方变招便撤回刀锋,转以刀柄直捣黄忠心窝。
这一记化刀为棍的杀招若中,定叫老将跌 下!
黄忠岂能不识此招凶险?
只见他借长刀撑地,腰身猛地后仰。
若这记铁板桥能成,反手挑刀便可直取关羽左腕。
奈何重伤之躯终究力不从心。
正当后仰之际,背脊某处伤口骤然迸裂,剧痛让老将忍不住痛呼出声!
战场胜负往往决于瞬息。
就在黄忠身形凝滞的刹那,青龙刀柄已重重撞上胸膛。
黄忠当场坠马落地,背伤迸发的痛楚令他面容扭曲,半晌才缓过气来。命当绝矣!
黄忠闭目待死。
可预想的致命一击迟迟未至。
睁眼时,只见关羽已拨转赤兔马首欲归。关云长!
老将挣扎爬起,
既已得胜,为何不取某首级?
关羽勒马回首:若存杀心,先前围营时早可取将军性命。青龙刀在夕阳下泛着寒光,可惜这身武艺,竟要葬送在宵小算计之中。
你......
黄忠一时语塞。
对照蔡勋的奸诈,眼前这道绿袍身影愈发显得顶天立地。就不怕老夫冷箭相向?
哈哈哈!
美髯公朗笑道:
汉升公的为人,关某深信不疑。
若真要取我性命,但请放箭。
关某死而无怨!
说罢径自离去,
将宽阔背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神箭手面前,
端的是气吞山河!
......
这场从一开始就失衡的较量终于落幕。
关羽策马还营的背影显得漫不经心,仿佛这场胜利不过清风拂面。二哥!
张飞按捺不住追问道,
既为招揽黄汉升而来,为何又不擒他回营?
赤兔马上,关羽轻抚长髯:
三弟所言不差。
蔡勋与黄忠势同水火,我等若能晓以利害,劝降本非难事。
那为何......
强扭的瓜不甜。丹凤眼望向长沙城头,我要他心甘情愿来投。
“我两次放了黄忠,虽有谋略考量,但更多是怜惜他的处境。
若借此强逼他归顺,便是挟恩图报,”
“这岂是英雄之行?”
“我看那黄忠,忠义之心不亚于我,他自有决断!”
张飞重重点头,此刻他真正明白了。二哥,我懂了。”
“当年我卖酒屠猪时,也曾手头拮据,欠过不少债。”
“但凡提前催债的,我宁可亏本也要立刻还清,从此疏远!”
“而那些到期也不提的债主,我铭记于心。
借十贯,还十二三贯,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关羽含笑赞同。
张飞的话粗理不糙,确是如此!
“可……”
张飞犹豫道,“忠义二字,忠在义先。
若黄忠真不念这恩情,又当如何?”
关羽眉头微蹙,低声道:“那便是我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