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平当心！吕蒙急收力道却为时已晚，枪尖已在周泰右肩撕开血口。
甲胄瞬染殷红，痛得这位悍将闷哼倒退。子明将军镇定！丁奉高声疾呼。
他深知战场之上，比起强敌，自乱阵脚更为致命。
此刻吕蒙招招搏命，却全然不顾袍泽，这般打法，未毙于敌手先伤自己人！
不妙...周泰忍痛低语。
诸葛亮敏锐察觉其伤，方天画戟顿时如影随形攻来，逼得他左支右绌。
鲜血顺着臂甲滴落，这位江东虎臣咬牙喝道：撤军！将士们撑不住了！
此言如惊雷炸响。
吕蒙恍然惊觉：这非私人较技，三将久战不下之态早落入两军眼中。
眼见蜀军士气如虹，吴卒却渐露怯意。
再缠斗下去，恐要全军溃败！
吕蒙不甘怒吼，虚晃一枪调转马头。
孔明侧首避过，望着奔逃的三将朗声长笑。
方天画戟直指苍穹，寒光映亮他意气风发的面庞——运筹帷幄固然精妙，哪有这般正面破敌来得痛快！
诸葛亮远眺战场，朗声喝道：
“敌军已败！”
“随我冲锋！”
“杀——！”
……
三个时辰后，
武陵城中军帐内，
众将 ，垂首无言。
出师不利四字，
此刻用来形容吕蒙众人再贴切不过！
公安城下一战，不仅折了周泰，损兵更是惨重。
若非武陵距公安不远，诸葛亮未敢深追，只怕伤亡还要多上一倍！
为这一战，江东倾尽心血。
周瑜仍在江夏与李佑、张辽对峙，粮草消耗远超吕蒙预计。
他已竭尽全力。
周瑜的叮嘱犹在耳边，深知诸葛之能的吕蒙步步为营，算尽所有可能的陷阱，行军布阵慎之又慎。
可偏偏，
诸葛亮竟以最蛮横的武力正面碾碎了他们的防线，逼得他们狼狈退回武陵。
耻辱！
帐中诸将，无不攥紧了拳。唉……”
肩裹伤布的周泰重重叹气，
“此战之败，实在是……”
“实在是……”
他又咽回了后半句话。败便败了，”
丁奉按着额角道，“但若迟迟攻不下公安，岂非误了都督大计？”
帐内死寂。
谁都明白这话的分量——若真如此，江东多年谋划将尽数成空。
吕蒙脸色变幻，
良久，
他突然抬首：
“诸位，”
“或许……我还有一策。”
——
荆州·公安城
大胜归来的诸葛亮未显喜色，依旧如常巡城察防、研析地势，仿佛方才的厮杀从未发生。
倒非故作淡然，
只是他觉得这般一面倒的厮杀根本不值一提。
江东水战尚可，陆上拼杀却尽是庸才——除周瑜与已故的孙策外，余者皆不足惧。
倒有一人例外。
李佑曾笑谈提及，那陆逊陆伯言恐非池中物。
可惜，
此人至今未得重用。
此人在江东虽不受重用，却颇有忠义之心。
李佑曾多次派贾诩遣死士与其接触，试图招揽至平原，却始终未能成功。
虽未如愿，却也向陆逊卖了个大人情。
他在江东的处境颇为尴尬，上不能入主中枢，下不能安于闲职，进退维谷。
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苦读多年的经史子集、兵法韬略是否都是徒劳，更开始质疑自己的天资是否真不如人。
然而李佑等人的招揽之举，无疑给这位刚满二十的年轻人传递了一个讯号——他们对他极为看重，甚至不惜暴露死士也要将他拉拢过来！这样的认可，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位自诩名士者心怀感激。
更何况，招揽不成情谊在。
李佑等人深知陆氏根基尽在江东，叛逃稍有不慎便是灭族之祸，岂能轻易成事？能有个好的开端，已属不易。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诸葛亮并不觉得胜过区区一个吕蒙值得沾沾自喜，若真能击败周瑜，那才有资格夸耀一番。
闭上眼，诸葛亮抬手揉了揉眉心。
为保关羽北伐后方无虞，李佑、赵云与他几乎耗尽了心力，疲惫已是常态。报！”
正闭目养神时，帐外传来士卒通禀。
一名传令兵匆匆进帐，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孔明将军！伯川先生已至公安城，方才进了大营！”
“哦？”
诸葛亮略显诧异，“好端端的怎么来公安了……罢了，先去请伯川先生进来。”
“啊？我去？”
士卒一愣，满脸错愕。
李佑向来不拘礼节，此番通报不过是告知诸葛亮他已到营中，片刻便会自行入帐。
可让他去“请”
？莫不是他不去，李佑就不敢进来？
“是我糊涂了。”
诸葛亮摇头苦笑，“你先退下吧，我在此等候即可。”
“诺！”
士卒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果然，不多时帐帘掀起，一名面容清秀的书生大步而入，正是李佑李伯川。孔明啊！”
李佑笑容满面，“这一仗打得漂亮！我在江夏就听闻，江东三员大将差点被你一人横扫，这消息传出去，你的名声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伯川先生过誉了。”
诸葛亮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问道，“先生原该坐镇江夏，为何突然亲至公安？莫非江夏有变？”
“那倒没有。”
李佑摆手道，“除非云长将军北伐樊城大败而归，否则江夏出不了乱子。
确定周瑜只是佯攻后，我便立刻赶来了。”
“那如今江夏……”
诸葛亮骤然感到一阵心神不宁。
方才接获的军报显示，赵云已率水师强攻下巴丘港，而他自己坐镇公安，此时连李佑也来到此处——偌大的江夏城岂不是全权落入了张飞掌控？
在忧心何事？李佑一眼洞穿诸葛亮凝重的神色。
张飞统兵之能其实不俗，甚至堪称卓越。
但此人行事惯常不拘章法，加之此次对阵的又是周瑜这等劲敌，难怪诸葛亮如此挂怀。临行前我便告诫过他，李佑轻抚长须道，无论周瑜有何动作，只需固守不出。
具体战术调度交由文远将军决断，他负责策应即可。
此等简单军令，三哥当可胜任。
三将军素来渴求征战，怎会轻易听令固守？莫非你使了手段？
我以禁酒五载相胁。
原来如此。诸葛亮微微颔首，眉峰却忽然一挑：你专程赶来公安，究竟所为何事？
此话差矣！李佑佯怒拂袖，莫非无事就不能来探望？就不能单纯念及...
且慢！你攥拳作甚？
莫动手！有话好商量！
待将诸葛亮安抚妥当，李佑暗舒一口气。
他总忘却这看似文弱的谋士实则武力过人，如此想来，吕蒙败在此人手下倒也不冤。
收敛玩笑神色，李佑正容道：
此来是为助你防微杜渐。
诸葛亮眸光微动，可是城防部署有疏漏？
非也。李佑指向窗外波光，隐患在江上。
江上？诸葛亮顺着指向远眺。
自接管公安以来，他昼夜巡查城防，却鲜少将目光投向江面。
荆州水师虽随关羽北调樊城，但江上巡防反而更为严密。伯川先生是否多虑了？诸葛亮沉吟道，但凡舟楫过江，绝难逃过我军耳目。
纵是一叶扁舟，亦可能是潜伏的哨探。
“吕蒙若是派出几百上千人暗中潜行，或许还能瞒天过海，但能搭载上万人的战船，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都绝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
想要从江面突袭公安城，谈何容易？”
“孔明是认为，江东找不到瞒过我们渡江的方法？”
“这……”
一向谨慎的诸葛亮低头沉思，久久未语。
然而任凭他如何思索，也想不到吕蒙究竟能用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跨过江去。
沉吟半晌，诸葛亮抬眼望向李佑，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我认为没有！”
“若是我能说出一计，你又当如何？”
看着李佑脸上那抹促狭的笑意，诸葛亮胸中不由得窜起一股无名火。
平原城中，人人都说张飞说话气人，可诸葛亮却觉得，比起李佑这个师父，张飞还差得远。
张飞的气人之处在于言辞粗鄙，而李佑不同——明明是寻常话语，从他口中说出却总能让人气息一滞！
“你若是真能说出来，又当如何？”
“你若是真能说出来……大不了我待会儿下手轻点？”
诸葛亮一手攥拳，另一手捏得咔咔作响，俨然一副随时动手的架势。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必总是喊打喊杀？”
李佑不禁撇嘴感叹世事无常。
曾经那个任他搓圆捏扁的诸葛孔明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可是平原城赫赫有名的“小吕布”
！
叹息一声，李佑正色道：“我问你，若吕蒙将战船伪装成商船，令士卒扮作商人，来一出白衣渡江，孔明打算如何应对？”
“啊？”
诸葛亮一脸难以置信：“这手段未免太过卑劣了吧？不侵扰往来商船，是多少年的规矩了。
他们若真用此法渡江，即便攻下公安城，也必为后世所不齿。
再说了，你该不会以为江东诸将都和你一样毫无底线吧？”
“难道他们不是？”
“呃……”
诸葛亮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