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话语忽滞。
本想承诺放其归去,却意识到自己并无权限,气势顿时弱了三分:“你......你若赢了......就算你本事。”
凌统:“????”
“无妨!”
郭嘉适时起身,“我做主,若你凌公绩得胜,即刻放你归去,绝不食言!”
“一言为定?”
郭嘉俯视着凌统,目光毫不退让。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
柴桑,
这座曾在孙权治下繁华富庶的扬州重镇,如今因连年战乱早已破败荒芜。
郭嘉率众入城时,一块城砖从墙头坠落,险些砸中凌统的脑袋。
凌统已成阶下囚,长沙城内仅剩的威胁唯有墨守成规的宋谦。
此人根本想不出什么破城的计策,若正面交战,无论是对赵云统领的白马义从,还是依靠李佑组建的一万八千精锐铁骑而言,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因此,郭嘉放心地将长沙城交给赵云镇守。
倘若连区区宋谦都对付不了,赵云这个常胜侯也不必再当了。
将长沙托付给赵云后,郭嘉便与太史慈率领一千轻骑疾驰而出,直奔柴桑。
众人日夜兼程,仅用三日便从长沙赶至柴桑。
见到张辽后,郭嘉道明来意,张辽当即会意:“既如此,诸位不妨随我先去宴会厅议事。”
“宴会厅?”
凌统面露诧异,不屑地瞥了张辽一眼:“都说张文远治军严明,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初来乍到便去宴会厅议事,想不到堂堂张文远,竟也是贪图享乐的庸碌之辈!”
“哦?”
张辽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凌统:“你是凌公绩?”
“正是!”
“你多久没来过柴桑了?”
“哼,我久在军中,哪有闲心进城享乐?幼时随父亲来过一次,之后再未踏入。
这与你何干?”
“确实与我无关,”
张辽轻笑一声,“只是想告诉你,柴桑的政务厅早已荒废,无人修缮。
我入城后派人清扫,至今尚未完工。
有趣的是,宴会厅却富丽堂皇,连平原城也相形见绌。
放着干净的宴会厅不去,莫非你想去政务厅吃灰?”
“我……”
凌统一时语塞,脸色涨红。
无他,实在太丢人了!
作为一方主城,政务厅竟荒废至此,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见凌统沉默,众人随张辽前往宴会厅。
果然如他所言,柴桑的宴会厅恢弘奢华,金碧辉煌已不足以形容其华美。
单论规模,恐怕就连天子设宴也不过如此。
凌统心中一阵恍惚——
他在军中苦练武艺,难道就是为了守护这帮人在此纸醉金迷?
瞬间,他迷茫了。公绩将军,”
郭嘉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我们千里迢迢陪你到此,只为一场赌约。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怯场了吧?”
“我会怕?”
凌统强作镇定,冷哼一声:“你们在此等候,我这就去找人!”
“子义将军!”
张辽连忙看向太史慈。带些人跟上去吧!
太史慈应声点头,正要与凌统同行,却听凌统低声嘟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凌统既立赌约,胜负未分岂会逃走?
如今整个柴桑都在你们掌控中,还怕我跑了不成,真是小气!
说罢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太史慈二话不说紧跟其后,只留郭嘉与张辽相视苦笑。先生有所不知,张辽不是怕他逃跑,是担心他被人所害。
眼下柴桑百姓刚过两天好日子,若让他们回到从前,这仇怨可比夺妻杀子还深啊。
确实。
郭嘉颔首认同。
江东早被刘备定为战略要地。
战前李佑等人已将江东形势分析透彻,意在夺取后尽快赢得民心。
作为主将的张辽对安抚策略了如指掌,一心要最快稳定局势。
江东权力结构畸形,大权既不在孙权手中,也不为百姓所有,全被中小世家把持。
这些人疯狂敛财不顾民生,城破时却逃得最快。
自然带走了能拿的财物,但土地粮仓终究搬不走。
入城首日张辽便开仓济民,原以为会有人浑水摸鱼,却发现全城百姓竟无几家不饥馑。
更令他震怒的是,从世家抄出的存粮竟比长沙军囤积还多,许多已霉变生虫,不知陈积多久。
那些世家粮米堆积如山,宁可任其腐坏也不施舍百姓,这般行径令人发指。
正说话间,传令兵匆忙奔来跪报:
禀将军!子义将军他们被百姓围住了!
张辽:......
......
不是派人跟着吗?
回将军,子义将军图省事,未调军营士卒,只带了自己麾下百人随行。
百人还不够?他们不过是寻 情,又非出征作战......罢了罢了......
郭嘉扶额叹气。文远将军,依我看不必再犹豫了,有太史慈那个丧门星在,别说百人,就算调遣千军万马也定会引 乱。
事已至此,我等还是速去安抚民心为要。郭嘉捋着胡须道。
张辽怔了怔:子义将军当真这般邪门?
郭嘉长叹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
当初伯川与我打赌,压上全年俸禄赌子义必输。
我们选了最公正的铜钱 ,足足较量百回合——甚至每次都让他先猜。
结果如何?张辽追问。九十二败!郭嘉痛苦地闭眼,至今我还欠着伯川半年俸银。
有些事啊,不信邪不行。
张辽神色一凛:既如此,事不宜迟。
......
柴桑闹市间,凌统与太史慈被愤怒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江东世家压榨我们多少年!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这厮竟想让我们回去送死!满脸皱纹的老丈挥舞拐杖怒吼,老朽不过领个赈粮,这孽障就死缠着问要不要归顺江东!若非年老力衰,定叫他血溅当场!
怕是畜生托生的杂种!青年厉声附和,不如绑了交给文远将军发落!
聚众 成何体统!清朗喝令破空而来。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退散,转眼只剩满地狼藉与呆立的太史慈部众。
张辽冷声道:再有下次,全城停发粮饷!
太史慈吐掉嘴边的菜叶,满脸沮丧。
在柴桑城这种地方,他这个生面孔要不是带着百名士兵,恐怕早就和凌统一块儿挨了顿揍。
事情平息后,张辽与郭嘉走在前头,太史慈和凌统则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活像两个犯错的孩童。
虽然两人表面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截然不同——
太史慈懊恼自己这个“祥瑞”
今日为何如此倒霉;
凌统则羞愧难当,只因略提孙权几句,祖上十八代就被百姓骂了个遍,让他不禁心生疑虑:江东究竟是否站在大义一方?
“公绩,愿赌服输?”
“服!”
凌统梗着脖子道,“我凌统还不至于言而无信!”
他紧紧盯着张辽,闷声问道:“我在江东从无扰民之举,却不得民心;你杀戮之名远扬,百姓反倒拥戴,为何?”
“秋毫无犯?”
张辽驻足回头,“不过是徒有其表!说白了就是袖手旁观。”
“你没抢掠百姓,可世家吸食民脂民膏时,你可曾护过他们?”
凌统语塞。我名声确实不佳,但我开仓分粮,即将分田于民,百姓有冤皆可诉。”
张辽冷笑,“若这样还得不到民心,世道岂非黑白颠倒?”
见凌统动摇,太史慈插话:“想不通就慢慢想。”
凌统恍惚点头,忽闻身后一声怒吼——
只见凌操高举木棍狂奔而来,须发皆张:“逆子!今日不 你,老子改姓!”
“爹?!”
凌统先是惊喜,随即脸色煞白,“别……爹我错了!我已经降了!别打啊爹——”
桂阳,临武城外。
周瑜大军驻扎于此。
自张合、许攸进犯临武后,周瑜便盯死了这二人。
相较于驰援长沙的赵云和潜伏在后的贾诩,眼前的对手虽兵力占优,却难成威胁。
然而这块看似肥美的猎物,内里竟硬如铁骨,令周瑜始料未及。
论起智谋,许攸或许与周瑜相差无几,但在排兵布阵、统领三军方面,许攸就远不及周瑜了。
即使许攸的兵力更为精锐,可一旦交战却屡屡吃亏,从未在周瑜手中讨得便宜。
即便他与张合联手,依然败多胜少。
半月过去,周瑜已将张合、许攸的部队打得仅剩万人,却始终无法彻底击溃他们。
无论战况多么惨烈,这支军队的士气始终不曾溃散。
这令周瑜大感头疼。
周瑜之所以将目标锁定在许攸、张合身上,正是因为他们的士兵不是久经沙场的青州老兵,而是袁绍旧部冀州兵。
按说战斗力本应逊色于青州兵,可偏偏就是这些冀州士卒,硬是与周瑜死磕至今!
说真的,这番局面把周瑜打懵了。
若当年袁绍麾下能有这样的战力,他实在想不通刘备凭什么能赢。
当然,这并非是说如今的周瑜不如当年的刘备。
假若当时对阵袁绍的是周瑜,他多半也能取胜。
当初的袁营内部 严重——袁绍刚愎自用,谋士勾心斗角,将领各自为政。
河北四庭柱中,颜良、文丑与张合、高览几乎毫无往来。
这样的军队,自然是一盘散沙,一击即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