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你了。”
这五个字像魔咒一样在苏晚脑海里循环播放。一整个上午的公共课，她都魂不守舍，教授讲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周围的同学似乎总在用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她，窃窃私语声像蚊蝇一样萦绕在耳边，让她如坐针毡。
“晚晚，你别自己吓自己。”林薇薇小声安慰她，递过来一瓶拧开的水，“秦瑶说不定就是吓唬吓唬你，她那种大小姐，未必真会做什么。”
苏晚接过水，勉强喝了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疼。她知道薇薇是在安慰她，但那条私信里冰冷的语气，不像只是吓唬。
“我现在只希望这件事能慢慢淡下去……”苏晚叹了口气，把脸埋在摊开的书本里，“还有，千万别让我碰到沈叙。”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和那位风暴中心的男神正面相遇。那场景，光是想象就足以让她社会性死亡一万次。
然而，墨菲定律总是在你最不希望它应验的时候，精准地发挥作用。
中午，为了躲避可能的人群，苏晚和林薇薇特意拖到食堂人流高峰期稍过才去吃饭。两人打了饭菜，找了个最角落、靠柱子的位置坐下，苏晚几乎是背对着整个食堂大厅，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你看那边，是不是沈叙他们宿舍的？”林薇薇用筷子悄悄指了指不远处。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不敢回头。
“别回头！”她压低声音，几乎是恳求地看着薇薇，“我们快点吃，吃完就走。”
她埋头，味同嚼蜡地扒着盘子里的米饭，祈祷这顿饭能平安无事地结束。
就在苏晚祈祷的同时，食堂另一头，沈叙和陆辰刚打完饭，正在寻找座位。
“喏，那边好像有位置。”陆辰眼尖，指了指苏晚她们斜前方的空桌。
沈叙淡淡点头，端着餐盘走过去。他步履从容，姿态挺拔，即使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也自带聚光灯效果，所过之处，依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目不斜视，对于投向自己的视线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烦。然而，就在他经过一根柱子旁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那个背对着他、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起来的娇小身影。
以及，那个身影旁边，正对着他挤眉弄眼、表情丰富的女生——林薇薇。
沈叙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认得林薇薇，开学时作为新生代表发过言，性格活泼，是校园墙的常客。而她旁边那个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和微红耳尖的女生……
陆辰也看到了，用手肘碰了碰沈叙，压低声音，带着看好戏的笑意：“欸，你看那边柱子后面……那个低头猛吃饭的，像不像‘灵魂画手’本人？论坛里有人扒出来，是美院大一的，叫苏晚。”
沈叙的目光在苏晚的背影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面无表情地收回，继续走向空桌。
“不认识。”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陆辰撇撇嘴，跟着坐下，目光却还时不时瞟向柱子那边，显然对这场“肇事者与受害者”的意外同场很感兴趣。
沈叙坐下，姿态优雅地开始用餐，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然而，他握着筷子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泄露了一丝并不平静的心绪。
他确实不认识苏晚，但他记得那幅画。不是因为被“丑化”而恼怒，而是那画功……灵动得有些熟悉。而且，这种被卷入舆论中心的感觉，让他非常不悦。那个叫苏晚的女生，无疑是这一切麻烦的源头。
他安静地吃着饭，周遭的嘈杂似乎都与他隔绝。直到，一个略带娇嗔和惊喜的女声在他身边响起。
“沈叙？好巧，你也这么晚才吃饭？”
沈叙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裙，妆容精致的女生站在桌旁，是秦瑶。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却热切地黏在他身上。
“嗯。”沈叙应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即低下头，继续用餐，态度疏离。
秦瑶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冷淡，自顾自地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坐下，开始找话题：“今天的糖醋排骨好像不错，你尝了吗？对了，你看到校园墙上那幅可笑的漫画了吗？不知道是哪个无聊的人画的，简直……”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叙的眉头就几不可见地蹙了起来。
陆辰见状，赶紧打圆场：“哈哈，看到了看到了，画得还挺有意思的。”他试图转移话题，“秦大小姐今天没去三食堂吃小灶？”
秦瑶却没接他的话茬，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食堂里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很快，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柱子后的那个角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有意思？”秦瑶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讥讽，“我觉得是低级趣味。这种靠哗众取宠来博关注的人，真是拉低我们t大的档次。你说对吧，沈叙？”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都隐约听见。不少人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苏晚的方向。
柱子后面，苏晚的背脊瞬间僵直。她听到了秦瑶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她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薇薇气得想站起来理论，被苏晚死死拉住。
“别……薇薇，别惹事……”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叙放下了筷子。
他抬起眼，看向秦瑶，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食不言。”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成功地让秦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秦瑶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在沈叙那清冷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不甘心地又瞪了柱子方向一眼。
周围看好戏的目光更多了。
沈叙没再理会秦瑶，他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动作慢条斯理。然后，他站起身，端起了自己基本没动几口的餐盘。
陆辰一愣：“诶？你不吃了？”
“饱了。”沈叙言简意赅。
他端着餐盘，没有立刻走向回收处，而是脚步一转，径直朝着——苏晚和林薇薇所在的那个角落走去。
他这一动，几乎吸引了食堂里所有暗中关注此事的人的目光。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苏晚正低着头，拼命祈祷这场煎熬快点结束，却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伴随着一股清冽好闻的、像是雪松混合着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逆着食堂窗口照进来的光，沈叙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近在咫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深邃得像寒潭，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以及眼角下方那颗浅褐色的小痣——和她画上一模一样的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叙将另一只空着的手伸进了裤子口袋。然后，在苏晚惊恐万分的目光中，他掏出了手机。
“咔哒”一声轻响，他解锁屏幕，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苏晚。
屏幕上，赫然是那幅“奶油糊脸”的q版漫画。
他的声音清冽，如同山涧冷泉，清晰地响彻在这个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的角落：
“同学，请问这是你的作品吗？”
“轰——！”
苏晚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沈叙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手机屏幕上那个无比刺眼的“罪证”。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将她淹没，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林薇薇在一旁也惊呆了，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整个食堂这一片区域，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肇事者”的反应，等待着这场“公开处刑”的最终判决。
沈叙就那样举着手机，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目光沉静，看不出喜怒。
苏晚在他的注视下，几乎要窒息。她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必须回应。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微不可闻的字：
“是……是我……对不起……”
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带着明显的哭腔。
沈叙看着她几乎要缩成一团的样子，以及那红得像要滴血的耳垂，深邃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他收回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就在苏晚以为他会冷笑着说出什么嘲讽的话，或者直接转身离开时，他却用那双清冷的眸子凝视着她，语气平淡地提出了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提议：
“如果感到抱歉，”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近处的人听清，“换个地方聊聊？”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彻底懵了。
聊？
聊什么？
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