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深处,死路一条。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斜斜地撞在尽头的砖墙上,车头凹陷,引擎盖下冒着冷却液熄灭后的余烟。车门大开,车内空无一人。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连虫鸣都消失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金属味和泥土的腥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车是温的,人刚走不久。”弗兰克伸手在引擎盖上摸了一下,随即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月光审视着泥泞的地面。
杂乱的脚印遍布四周,有深有浅,明显经过一番挣扎。
“他们在这里被截住了。”弗兰克指着几处特别深的印记:“有打斗的痕迹。”他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最终停在路边一丛半人高的灌木上,他走过去,拨开枝叶,从里面拎出一个被踩扁的急救包,上面还沾着泥。
“约翰的东西,他很匆忙。”
林砚接过急救包,捏了捏,里面是空的。他抬头望向胡同旁那栋黑漆漆的建筑,那是一座废弃的酿酒厂,墙壁上爬满了藤蔓,巨大的烟囱在夜色中像一个沉默的巨人。
越靠近酒厂,一种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明显。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
“嘶...”马奇亚忽然停下脚步,捂住了胸口,他撩起袖子,手背上那枚圣痕印记正散发着微弱的、不正常的温热。他盯着酒厂的方向,眼神凝重:“能量的残渣...这里就是中心。”
林砚当然也感觉到了。那种感觉,就像简在脑海中尖叫时,那股庞大而绝望的力量留下的回响。
酒厂的大门虚掩着,门轴锈蚀,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口歪倒着几个巨大的橡木酒桶,其中一个酒桶的侧面,被人用利器匆匆刻下了一个符号。
林砚看着这符号,瞥了马奇亚一眼。
这一眼被马奇亚捕捉,他靠过来看了一眼:“嗯?”
这符号正是他的圣痕的徽记,徽记之下还有一道似乎是无意划上去的一道刀痕。
“嘶...”马奇亚想不明白:“这个徽记在圣痕内部的意思是往下走,但我不记得我有派人跟着他们啊。”
“露易丝是预言者,预言者能看到些信息,似乎能够解释。”林砚解释了一下:“去地下看看!”
地下酒窖。
众人不再犹豫,鱼贯而入。酒窖的入口就在主厂房的角落,一块厚重的木板地窖门被掀开,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
沿着潮湿的台阶往下,一股浓郁的霉味和酒糟发酵的酸味扑面而来。酒窖不大,两侧是空的酒架,尽头,几道人影正靠墙坐着。
“约翰!”
听到呼喊,约翰猛地抬起头,手中的枪口下意识地对准入口,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他身边,海伦靠着墙,左臂用布条简单包扎着,血已经浸透了布料,脸色苍白。露易丝则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简。
简躺在几件衣服铺成的简易床铺上,身上的那层幽蓝色光晕已经完全褪去,呼吸微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透支。
“你们总算来了。”约翰的声音沙哑疲惫:“刚才那一下...所有的东西都废了。我们刚准备找地方躲起来,就遭到了袭击。”
“什么人?”林砚快步上前,蹲下身检查简的状况。
“不知道。”约翰摇头,心有余悸:“一伙戴着蛇形面具的家伙,大概七八个人。速度快得不像话,用的武器都淬了毒,海伦就是为了保护露易丝夫人中了招。”他指了指海伦的胳膊:“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简。”
马奇亚走到海伦身边,撕开她手臂上的布条,伤口不大,但周围的皮肤已经泛起不正常的青黑色。他从约翰手里拿过一枚从袭击者身上缴获的武器——那是一根细长的金属镖,尾部有蛇鳞状的纹路。
只看了一眼,马奇亚的脸色就变了。他将毒镖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看向镖头上那个小小的蛇形徽记。
“衔尾蛇之环。”马奇亚的声音低沉下来:“一个只存在于传说里的组织。他们是五白里最神秘的那个——史前科技监管署的疯狗,他们的教团里有一群精通炼金术和毒药的大师。”
史前科技监管署...ptRA。
如果说tLA是高桌的法律与秩序,那ptRA就是阴影中的鬼魅,负责处理一切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史前遗物”和相关科技。黑墙的觉醒,终究还是惊动了这群最不该被惊动的怪物。
“黑墙,不仅仅是Emp。”露易丝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与自责:“它更像一个‘信息真空’。在它笼罩的范围内,所有基于现代物理法则的信息传递方式都会被暂时扭曲、阻断。简的身体素质...根本承受不住第二次这种异能失控带来的负荷...”
她抚摸着女儿冰冷的脸颊,泪水无声滑落。
就在这时,一股极细微的“嘶嘶”声从酒窖门口传来。
紧接着,一缕淡绿色的气体,像蛇一样,从门缝中缓缓渗入。
马奇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该死!是‘蚀骨之雾’!衔尾蛇的神经毒气!他们发现我们了!”
这气体无色无味,若非马奇亚的提醒和那几乎不可闻的声音,等众人察觉时,恐怕已经晚了。
几乎在马奇亚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砚已经做出了决断。他环视整个酒窖,目光最终定格在酒窖左侧的一面墙壁上。那里的砖块结构看起来比别处要新,砌法也更粗糙,像是后来修补过的。
“巴顿!”
林砚低喝一声,没有多余的解释。巴顿循声望来,瞬间了然。
肌肉隆起,一层土黄色的光泽隐隐覆盖在了肌肤之上,他像头发怒的公牛般,狠狠撞向那面砖墙!
“轰!”
砖石崩裂,尘土飞扬。脆弱的墙壁应声而倒,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更古老、更阴冷的气流从洞口倒灌进来。
墙后,是一条深邃的地下通道。
“走!”
林砚一把将昏迷的简背到自己身上,约翰和另一名队员架起受伤的海伦,马尔科也被杰罗姆背在了背上,众人搀扶着精神恍惚的露易丝,在毒气彻底吞没酒窖的前一秒,冲进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这是‘静默之路’。”黑暗中,马奇亚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向导,他对这里仿佛自家后院一样熟悉:“几百年来,只有刺客和我们这样的人才知道的通道,它能通往罗马的任何一个角落。”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板,空气里全是尘封已久的味道。
头顶上方,隐约能听到地面传来的阵阵犬吠和杂乱的脚步声,那是圣枪团的地毯式搜索。
而身后,那刚刚逃离的酒窖方向,一阵诡异的、仿佛金属摩擦石板的细碎脚步声,正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腹背受敌。
这片古老的地下世界,成了他们唯一的生路,也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