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权的争夺以威尔的险胜告一段落,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并未散去,约翰·科明及其党羽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他们阴冷的目光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时刻寻找着下一次攻击的机会。
威尔心知肚明,要想真正在这支成分复杂的联军中站稳脚跟,堵住所有人的嘴,仅靠政治上的威慑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一场用英格兰人的鲜血和尸体堆砌起来的功勋,来证明北境联军的力量,也证明他威尔·德·欧的权威。
机会很快到来。
爱德华一世的前锋,在索尔兹伯里伯爵的指挥下,似乎也急于试探这支新抵达的苏格兰生力军的成色,一支约一千五百人的混成部队脱离主力主动向联军大本营侧翼运动,意图明显,分割、牵制,甚至寻求一场局部决战,打击联军本就低迷的士气。
联军指挥层再次召开军事会议。这一次,科明等人学乖了,没有在明面上反对,但当威尔主动请缨,要求率领北境联军迎击这支敌军时,他们眼中闪烁的,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与怀疑。
“威尔伯爵勇气可嘉,”科明皮笑肉不笑地说,“只是敌军势大,又以重骑兵着称,您麾下虽装备精良,但毕竟新至,地形不熟,是否过于冒险?不如让华莱士爵士或莫雷爵士派兵策应……”
“不必。”威尔断然拒绝,目光扫过华莱士和莫雷,看到他们眼中的支持与担忧,“北境联军足以应对,此战正好让将士们见见血,也让某些人看看,我们凭的是什么站在这里。”
他没有要求任何友军配合,只带了属于自己的两千北境联军,以及华莱士坚持派来的一支约五百人的长矛手作为策应和预备队。威尔明白,这是华莱士的好意,也是一种无形的考验。
战场选在一处缓坡与沼泽交错的谷地。威尔迅速勘察地形,将主力弩手布置在缓坡高处,利用地形获得射程优势,前方由重步兵持长矛和巨盾组成坚实的防线。
他特意将阵型拉得较宽,两翼则交给卡勒姆指挥的山地氏族战士和少量轻骑兵掩护,那五百长矛手被他放在阵后高处,作为最后的防线和威慑。
战斗在午后爆发。英格兰军队显然没把这支“北方来的乡下军队”放在眼里,他们依仗着传统的优势,首先便是一阵密集的箭雨,由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尔士长弓手射出,黑色的箭矢如同蝗虫般腾空,带着凄厉的呼啸覆盖向苏格兰阵线。
“举盾!”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呐喊。
北境联军前排的重步兵迅速将巨大的盾牌竖起,连接成一片临时的木墙,但箭矢实在太多太密,仍有不少从缝隙中钻入,或者以刁钻的角度落下。瞬间,阵中响起了几声闷哼和惨叫,一些士兵中箭倒地,不同于格伦莫尔卫队的精良盔甲,那些来自其他附庸领地的征召兵防护不足,在长弓的抛射下伤亡明显。
威尔在阵后看得分明,心头一沉,这就是长弓的集群威力,无关精准,只关乎覆盖与杀戮效率。
英格兰指挥官见远程压制奏效,立刻挥动令旗。早已按捺不住的重装骑兵开始了冲锋,大约一百名连人带马披着厚重链甲乃至部分板甲的骑士,排成楔形阵,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撞锤,开始加速。
大地在马蹄下颤抖,那沉闷而恐怖的轰鸣声,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喧嚣,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直扑苏格兰中军!
“弩手!目标,骑兵阵!自由散射!优先射马!”威尔冷静地下令。他深知在平原地带停下重骑兵冲锋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他们冲入射程之前,尽可能多地杀伤其坐骑。
“崩!崩!崩!”令人牙酸的弩弦释放声密集响起。格伦莫尔弩手们冷静地瞄准、射击、后撤、第二排上前继续射击,其次是第三排,这就是威尔安排的三段式射击,训练有素的他们,将箭雨精准地泼洒向冲锋的骑兵队列。
效果立竿见影,冲在最前面的几匹战马哀鸣着栽倒,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出,后续的骑兵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混乱,速度稍减。但英格兰骑士确实悍勇,他们控住马匹,绕过或跳过倒地的同伴,继续冲锋!弩箭虽然能射穿锁甲,但对披挂更厚的骑士和关键部位防护良好的战马,除非命中要害,否则难以一击致命。
短短百步距离,在付出二三十骑落马的代价后,英格兰重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上了北境联军的步兵防线!
“顶住!”卡勒姆怒吼着,身先士卒,用肩膀死死抵住盾牌。
“轰!”
剧烈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兵刃交击声、垂死者的惨嚎声瞬间爆发!最前排的苏格兰士兵如同被保龄球击中的木瓶,瞬间被撞飞、踩踏!坚固的盾阵被硬生生撕开数道缺口!英格兰骑士手中的骑枪在第一次冲击后纷纷折断,他们随即拔出长剑、战斧,在混乱的步兵群中疯狂劈砍,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蓬血雨!
北境联军的重步兵拼死抵抗,用长矛从盾牌缝隙中向外猛刺,用战斧砍向马腿,但重骑兵冲锋带来的动能和心理威慑是巨大的,防线摇摇欲坠,伤亡急剧增加。
就在这关键时刻,威尔下令:“两翼!压上!”
早已等待多时的阿德里安,发出了一声如同狼嚎般的呼啸,率领着悍勇的山地氏族战士冲锋。他们不像正规军那样列阵,而是如同山洪暴发,从侧翼猛扑向英格兰骑兵的肋部!战斧、阔剑、甚至威尔设计专门破甲的金瓜锤,朝着马腹、骑士的侧面没有防护的部位疯狂攻击,同时,轻骑兵也用弩箭从更远处骚扰射击。
英格兰骑兵的冲锋势头终于被遏制,陷入了步兵的泥沼和侧翼的夹击之中,然而,他们的步兵和长弓手也开始向前推进,试图支援骑兵,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混战阶段。
威尔亲自率领卫队核心成员投入战斗,他手中的长剑并非装饰,融合了现代发力技巧和这个时代生死搏杀的经验,精准而狠辣,连续格杀了两名试图向他冲来的英格兰骑士,稳住了中军阵脚。
这场试探性的接触战,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日落。当英格兰军队最终因为伤亡过大,尤其是珍贵的重骑兵损失不小,不得不率先吹响退兵号角时,战场上已是尸横遍野,鲜血将泥土浸染成了暗红色。
北境联军惨胜。他们成功击退了敌人,守住了阵地,但自身也付出了数百人伤亡的代价,主要是前排重步兵和两翼参与肉搏的氏族战士。威尔看着疲惫不堪、带着伤痕和悲痛的士兵们,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对战争残酷的更深认知。
他证明了北境联军有能力在野战中抗衡英格兰精锐,证明了弩箭对骑兵的有效克制,但也暴露了己方在应对集群长弓打击和正面承受重骑兵冲锋时的脆弱。
当他带着部队,押送着俘虏,抬着伤员返回大本营时,营地内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支血染征袍的队伍上,科明等人看着那些缴获的英格兰骑士铠甲和垂头丧气的俘虏,再也说不出任何风凉话,只是脸色更加阴沉。
华莱士和莫雷迎上来,看着威尔,眼神复杂,有敬佩,更有沉重。
“一场硬仗。”华莱士拍了拍威尔的肩膀,声音沙哑。
“我们赢了,”威尔抹去脸上溅到的血点,平静地说,“但代价巨大,下一次我们需要更好的办法。”
流血的试探结束了,威尔用鲜血赢得了暂时的尊重和话语权,但也让所有人都看清了前路的艰难与险恶,真正的风暴,还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