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冕的余韵与王室有嗣的喜讯,如同投入湖面的两颗石子,在苏格兰境内激起了层层喜悦与希望的涟漪。然而威尔一世深知,王冠在国内的稳固,需要得到外部世界的承认,尤其是需要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向那个宿敌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圣安德鲁斯大教堂内的誓言是对内的凝聚,现在,他需要一份面向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公告,一份镌刻在羊皮纸与历史中的、苏格兰独立的出生证明。
珀斯王宫的文书室内,烛火彻夜长明,威尔亲自口述了这份宣言的核心精神与主要内容,由他麾下最富学识、精通拉丁文与外交辞令的书记官们精心措辞,反复推敲。这不仅仅是一份胜利宣告,更是一份法理声明,一份政治檄文。
这份宣言必须无可挑剔,威尔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要经得起推敲。
艾伦展开羊皮纸:陛下,我们已经拟定了初稿。
宣言以最庄重的格式开头,列明了发布者的全称与头衔:“威尔一世,蒙神恩典,苏格兰国王,与他的共治者及王后,玛格丽特……”紧随其后的是冗长但必要的头衔,包括“北境守护”、“格伦莫尔伯爵”等,以此强调其统治的合法性与权力渊源。
正文开篇,并未直接控诉,而是以一种追溯历史的笔调,重申苏格兰作为一个古老王国的独立地位。“自远古与不可追忆之时代起,”文书上如此写道,“苏格兰王国便是一个自由、独立之国度,其君主拥有完整之主权,不受任何外部权力之管辖。”这首先从历史法理上,奠定了宣言的根基。
接着,笔锋转向近数十年的苦难,矛头直指爱德华一世。“然,英格兰国王爱德华,背弃邻邦之道义与基督教君主之准则,以欺诈与暴力之手段,悍然入侵吾土,蹂躏吾民,妄图将苏格兰王国及其自由人民,置于其非法且暴虐之统治之下。”宣言历数了爱德华的“罪行”,破坏古老盟约、囚禁合法君主、强加异国法律、横征暴敛,字里行间充满了被压抑已久的愤怒与控诉。
然后,是宣言最核心的部分,即宣告现状与未来。“然,神恩浩荡,公理不灭。苏格兰人民,在其合法君主引领下,历经浴血奋战,终将一切英格兰势力及其僭越之统治,彻底驱逐出苏格兰自古拥有之疆界。” 宣言明确宣布,“自即日起,苏格兰王国恢复其完全、绝对之独立地位,任何外部势力,尤其是英格兰王国及其君主,对苏格兰领土、内政及王位继承权之所有宣称与主张,均属无效,且永不被承认。”
为了强化这一宣告,宣言还郑重提及了教廷的承认与法国、挪威等国的友好关系,暗示苏格兰并非孤立无援,其独立地位已获得重要国际力量的背书。
最后,宣言以展望未来和发出警告作结。“威尔一世与玛格丽特王后,将作为苏格兰王国唯一合法之君主,行使一切主权权柄。吾等呼吁所有基督教国家,尊重苏格兰之独立与主权,任何试图破坏此独立、侵犯苏格兰领土之行为,必将被视为对苏格兰王国及其盟邦之敌对行动,并招致最坚决之回击。”
文书定稿后,被以最快的速度、用最上等的羊皮纸和墨水,抄录了数十份,每一份都加盖了硕大的苏格兰王室新纹章火漆印章:银底黑山红星,交叉的铁锤与钥匙,以及顶端那顶崭新的王冠。
这些承载着苏格兰意志的宣言,被交给了最可靠的信使,他们携带着国王的信物,分赴欧洲各个重要的宫廷与城市:
前往罗马的信使队长表态:“陛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宣言呈递到教皇面前。”
“很好,”威尔点头,“告诉教廷,苏格兰期待教皇的正式承认。”
前往巴黎的信使说:“我们会巩固与法国的盟约,争取更多支持。”
“提醒腓力四世陛下《珀斯秘密盟约》的内容,”威尔嘱咐,“苏格兰需要法国的持续支持。”
前往挪威的信使保证:“我们会加强姻亲关系,确保北海稳定。”
威尔满意地说:“告诉埃里克二世,苏格兰永远是挪威的忠实盟友。”
当信使们准备出发时,威尔又做了最后指示:
前往神圣罗马帝国、阿拉贡王国、卡斯蒂利亚王国,乃至威尼斯、热那亚等商业共和国,以及汉萨同盟的主要城市,威尔要让整个欧洲都听到苏格兰的声音。
当然,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一份,由一队精心挑选、胆大心细的骑士护送,穿越刚刚平静下来、依旧暗流涌动的边境,直送英格兰威斯敏斯特宫,亲手交到爱德华一世面前。
当这份措辞强硬、盖着刺眼新纹章印章的宣言被呈送到爱德华一世的御案上时,可以想见那位“长腿”国王的震怒。那将不仅仅是战败的耻辱,更是对一个他始终视为附庸和叛逆之地的、公然且正式的蔑视与挑战,这份宣言,等同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金雀花王朝的脸上。
而在苏格兰,随着信使们的出发,《独立宣言》的全文也被抄录张贴在珀斯、斯特灵、爱丁堡、贝里克等主要城镇的广场和市场。识字的书记官向聚集的民众高声宣读,每一次宣读,都引来震天的欢呼与对国王、王后的祝福。
这份宣言,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欧洲的上空,它不仅仅是一纸文书,更是一个信号,宣告着一个旧秩序的崩塌与一个新玩家的正式登场。
苏格兰,不再是地图上一个模糊的、可以被随意侵吞的边陲之地,而是一个拥有独立意志、敢于向强权说不的王国。威尔一世用火与铁夺回了土地,现在,他要用这墨迹未干的宣言,为苏格兰夺回在国际舞台上应有的地位与尊严。历史的车轮,因这份宣言,而不可逆转地转向了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