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蹲在巷口老槐树下捡银杏叶时,指尖忽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用麻绳捆着的牛皮纸信封,压在厚厚的落叶下,信封角落画着个小小的相机图案,墨迹已经泛旧。
她拆开信封时,巷口的路灯刚好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信纸上。字是钢笔写的,笔画带着点潦草的劲儿:“苏编辑,寄去的照片收到了吗?山区的桂花开了,孩子们说要拍给你看,说你上次寄的故事书里,也有这样的桂花树。我试着调了光圈,就是不知道拍出来的暖不暖,要是不行,下次我再拍……”
信没署名,只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几个孩子围着桂花树笑,镜头有点虚,却把桂花的金粉拍得像撒了星光。苏一盯着照片忽然想起三年前——那时她刚接手山区助学的编辑工作,总收到匿名寄来的照片,每张背后都标着拍摄参数,偶尔还会附张便签,问“这样的照片能不能放进故事书里,让更多人看见这里”。
“发什么呆呢?”身后传来清禾的声音,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桂花糖糕,“凌越哥都把晚饭做好了,说等你回去尝他新煮的桂花酿。”
苏一把信和照片递过去,指尖还捏着那片刚捡的银杏叶:“你看这个,不知道是谁寄的,压在槐树下好多年了。”清禾扫过信封上的相机图案,忽然笑了:“是陈默啊,以前在山区支教的摄影师,你没见过他,他总说要‘用镜头装星光’,后来去外地学摄影,走之前还跟我念叨,说欠苏编辑一组‘最暖的桂花照’。”
苏一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她想起去年整理山区来信时,曾在一本旧故事书里翻到张便签,上面写着“苏一姐姐,陈默老师说,等他学会拍星光,就带我们去看真正的星空”——原来那些匿名照片、那些笨拙的参数记录,都是有人在悄悄回应她故事书里的每一句话。
晚饭时,凌越端上桂花酿,琥珀色的酒里飘着几朵桂花。苏一忽然放下酒杯:“我明天想去趟山区,刚好把新印的故事书送过去,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陈默的消息。”清禾往她碗里夹了块糖糕:“我跟你一起去,正好看看孩子们,对了,陈默上个月还寄了封信到老宅,说他现在在邻市的摄影工作室,专门拍‘人间烟火里的暖光’。”
第二天清晨,两人坐着大巴往山区走。车窗外的稻田泛着金浪,苏一抱着装故事书的纸箱,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封旧信。到了山区小学时,孩子们正围着操场跑,看见清禾就扑过来,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张照片:“苏一姐姐!这是陈默老师寄来的,说让我们转交给你,他说这是‘迟到的星光’!”
照片上是巷口的老槐树,路灯亮着,落叶堆里躺着个牛皮纸信封,和苏一捡到的那个一模一样。背面写着:“苏编辑,终于拍到你巷口的灯了,以前总听清禾说,你常蹲在槐树下捡银杏叶,说要把‘秋天的故事’写进书里。我练了三年,终于把路灯的暖光拍出来了,下次……想请你看看我镜头里的星空,看看是不是和你故事书里写的一样亮。”
苏一捏着照片,忽然看见远处有个穿卡其色外套的人朝这边走,手里举着相机,镜头正对着她。那人走近时,她才发现对方胸前挂着的相机带,和旧信封上的麻绳是同一种颜色。
“苏编辑?”陈默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我……我昨天听说你要来,特意赶过来的,还带了新拍的星空照,想让你看看……”他递过来本相册,第一页就是巷口的老槐树,第二页是山区的星空,第三页——是苏一蹲在槐树下捡银杏叶的侧影,路灯的光落在她发梢,像裹了层星光。
“我跟孩子们打听了,知道你每周都会去巷口捡银杏叶,”陈默的耳朵有点红,“就想着把你写进‘人间烟火’里,就像你把我们的故事写进书里一样。对了,下个月有个星空摄影展,我想……想请你当特邀观众,因为我的每一张‘暖光’,都是从你寄的故事书里开始的。”
苏一翻开相册的手顿了顿,指尖拂过那张自己的侧影照,忽然想起昨晚巷口的路灯——原来有些等待不是没有回应,就像她在故事书里写的“星光会绕路,但不会缺席”,那些藏在镜头里的惦念、信纸上的期待,终会在某个温暖的时刻,轻轻落在彼此眼前。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围着他们看照片,陈默在给孩子们讲拍摄技巧,苏一则坐在旁边,把今天的事写进新的故事书里。笔尖落下时,她忽然在页脚画了个小小的相机,旁边写着:“巷口的灯亮了,信里的春秋有了回信,下次的星空,要和会拍星光的人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