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眼的符纹没入云疏掌心的瞬间,三人脚下猛地一震——那座深井竟开始缓缓下沉,连带整座石窟发出“咔嚓咔嚓”的岩体断裂声。
“遗迹在自我封闭!”云青河低喝,“快走!”
他们循来路疾奔,身后石阶一块块崩落,坠入无底黑暗。苏瑶反手一剑削断追来的裂缝灵须,护着云疏跃过塌陷区。所幸幽冥核的微光在前引路,三人有惊无险,终于在洞口闭合前一刻冲出后山禁阵。
回到灵霄宗废墟时,夕阳如血,群山染赤。禁阵光幕彻底熄灭,后山方向传来沉闷轰鸣,仿佛一位古老守墓人,在合上最后一块墓碑。
云疏回身,朝那片渐渐归于死寂的山峦躬身一礼——无论灵霄宗先辈出于何因,他们都已把最重要的“路标”交给了后来者。
夜里,三人在山脚残破山门下暂歇。篝火跳动,云疏摊开右掌,心念一动,那枚由幽冥之眼凝成的幽蓝符纹缓缓浮出,像一滴水悬在掌心,内里却有星辰流转。
“坠星海……”苏瑶轻声念出符纹边缘浮现的小篆,声音里带着一丝向往,又有一丝担忧,“古籍言其位于大陆极西,海水倒悬于天,星斗沉于海底,空间错乱,风暴万年不息。便是化神修士,也极少敢深入。”
云青河用短刀拨了拨篝火,目光灼灼:“既叫‘海’,必有船。极西边缘有倒悬港,是猎星者与流浪商会的汇集地。我们先去那里,找能穿越坠星海的船队。”
云疏点头,将符纹按回掌心,一股温润力量顺着手臂流入心脉,与钥匙印记交融。他隐隐“看”到一条由星光铺就的虚线,自灵霄宗向西,蜿蜒没入黑暗——那是幽冥之眼为他勾勒的“航线”。
第二日清晨,三人改扮装束,收敛灵压,沿商道向西进发。为避人耳目,他们昼伏夜行,白日于荒岭修炼,夜里施展身法赶路。每过一座城镇,云青河便潜入商会、码头,搜集有关倒悬港与坠星海的最新情报;苏瑶则暗中采买横渡外海所需的灵药、避水符与抗风暴阵盘;云疏借助幽冥核感应,校准星图方向,确保不偏离航道。
十日后,一座名为“落星镇”的边陲小城出现在他们面前。此镇虽不大,却是极西商道的最后一处补给点,再向西,便是无尽荒漠与风暴带,人称“星陨走廊”。镇口石碑上刻着一行被风沙磨蚀的警告:
“越过此线,凡人止步。”
落星镇内,西风猎猎,旌旗猎猎。街道两旁布满专为猎星者服务的店铺:售卖定星盘、破风帆、海魂灯;酒肆里,粗犷的汉子们高声谈论着倒悬港的奇闻与星海的风暴。三人寻了间偏僻客栈落脚,云青河很快打听到:三日后,将有一支名为“逐星商会”的船队,自倒悬港出发,穿越坠星海,前往外环星礁采集星核。
“这是最近一个月内,唯一敢深入坠星海内部的船队。”云青河低声道,“船长名为魏无极,元婴中期,以胆大包天着称。我们若想尽快抵达星图所指区域,搭乘他的船是最佳选择。”
苏瑶蹙眉:“元婴中期?若他起歹心,我们在海上孤立无援。”
云疏却望向窗外西沉的夕阳,眸中倒映着漫天风沙:“风险在所难免。但幽冥之眼给出的星图,与逐星商会的航线在‘星泪渊’一带重合——那里正是第五块碎片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第三日破晓,三人来到落星镇外的逐星码头。一艘足有百丈长的巨型帆船停靠在岸边,船身以星辰钢锻造,布满防御法阵;三根主桅上悬挂着破风帆,帆面绘有猎星图腾。码头旁,一位披黑色大氅、满脸风霜的中年男子正指挥水手装载货物,正是船长魏无极。
云疏上前,拱手施礼,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魏船长,我三人欲往星泪渊寻亲,愿付三倍船资,只求舱位一角。”
魏无极抬眼,目光如电,在三人身上一扫,尤其在云疏掌心那若隐若现的幽蓝符纹上微微一顿。他似笑非笑:“寻亲?罢了,我逐星商会只做买卖,不问私事。三倍船资,成交。但星泪渊深处风暴难测,生死自负。”
“自然。”云疏微笑,掌心符纹悄然隐没。
巨船缓缓驶离码头,驶入风暴带。天地昏黄,狂风怒号,巨大的浪涛如山峦起伏,拍击在星辰钢船身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船体防御阵法全面开启,一层淡蓝光幕将狂风与闪电隔绝在外。
甲板上,水手们紧张地操纵帆索,魏无极立于船首,手持定星盘,指引方向。云疏三人站在船尾,望着逐渐被风暴吞噬的陆地轮廓,心中明白,自此刻起,他们真正踏上了前往坠星海的未知航程。
风暴之中,幽冥核在云疏怀中微微发烫,仿佛回应着远方碎片的呼唤。他抬头望向昏暗天穹,那里有电蛇狂舞,亦有星辰隐现——那是幽冥之眼为他点亮的航标,亦是命运铺就的荆棘之途。
“坠星海,我们来了。”云疏低声呢喃,声音被狂风撕碎,却掩不住眼底那抹灼灼锋芒。
船头破开巨浪,驶向风暴深处。身后,陆地渐远;前方,星图闪耀,未知与危险,正等待被唤醒。
风暴初歇,夜空却仍被厚重乌云覆盖,星月无光。船舱外,桅杆与缆绳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云疏守夜至亥时,正欲回舱,忽听甲板尽头传来“咚——咚——”的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撞击船壁。他循声而去,只见漆黑水面上,竟漂浮着数具半透明的幽蓝尸骸,它们眼眶空洞,手指死死抠住船板,似要爬上甲板。幽冥核微微发烫,云疏立刻意识到:这些是坠星海特有的“星骸”,生前皆是猎星者,死后残魂被风暴禁锢,专于夜间寻替身索命。他不敢怠慢,掐诀催动幽冥之力,掌心符纹亮起,一道幽蓝光幕自船舷垂落,将星骸尽数震退。与此同时,他低声传音,唤醒了云青河与苏瑶。三人并肩而立,刀光剑气交织成网,终在破晓前将这波星骸彻底驱散。船员们浑然不觉,唯有魏无极倚在暗处,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次日清晨,风浪暂歇。云疏立于船首,摊开右掌,掌中幽蓝符纹竟比昨夜明亮了数分,其内星线仿佛活物般微微扭动,隐约指向一个新的方位。他心中一动,将符纹贴近定星盘,只见盘中磁针剧烈震颤,竟偏离原定航线足有七度!云青河接过定星盘,眉头紧锁:“七度偏差,足以让我们错过星泪渊的外缘安全区,直接驶入‘无回浪’地带。”苏瑶闻言,神色亦凝重起来——无回浪,是猎星者口中九死一生的险恶漩涡群。三人商议后,决定立即寻魏无极说明情况。船长听罢,却只是咧嘴一笑,露出被海风吹得干裂的唇:“偏离?我逐星号的罗盘,从未错过。”他抬手一招,命大副取来一面古旧铜盘,盘上指针与云疏掌中符纹所指方向惊人一致。魏无极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云疏肩膀:“小子,你带来的‘星图’,比我的罗盘更准。既然它要你偏七度,那便偏七度——只是这七度,得加钱。”云疏与伙伴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与决然。他们清楚,从踏上这艘船起,便已无退路。于是,云疏含笑点头:“成交。”逐星号在晨光中调转船头,破开泛着星屑的浪花,向着那片被称为“无回浪”的死亡海域,毅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