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母亲——那位名为的放牧人首领——跪倒在茶铺前的瞬间,整个宇宙海的都停止了流动。
她心口原本纯净的虚无中,长出了一颗心脏。
红色,跳动,带着温度。
那是被第十六块碎片「母之代」强行唤醒的,也是她十万年来,第一个。
错误必须清除。
宇宙海深处,传来十六道重叠的意志。那是放牧人议会的十六位君主,每一位都是的化身,每一位都曾培育过自己的作为除草剂。
如今,他们共同培育的旧寂主有情之印污染了,首领玄因更是被这种低级错误侵蚀。
玄因,你将被放逐至绝对不存在
十六道意志化作锁链,从宇宙海尽头刺来,不是锁身形,是锁——要将这个名字,从所有位面的历史里彻底删除。
云舒想挡,魂体却被锁链穿过,因他本就是与的缝合怪,在纯粹的面前,没有还手之力。
舒儿,玄因母亲却笑了,别挡。
这是我该受的罪。
她抬手,将云舒母亲的光影从自己身上剥离,那团光影是放牧人的首领,是第零块碎片的源头。
而剥离后的她,只剩一个白发苍苍的凡人女子,眉眼与云舒有七分相似,心口跳动着温热的心。
这才是我。她轻声道,十万年前,被你爹用一杯回甘茶,种下的……普通女人。
我犯了错,所以该罚。
她主动迎向锁链,任由它们穿透凡胎之躯。
但罚完之后,她回头看向云舒,又看向云归,最后看向苏瑶,记得来不存在的尽头,接我回家。
用你爹当年接我的那杯茶。
话落,她被锁链拽入宇宙海深处,消失前,对苏瑶投去最后一眼。
那一眼,是歉意,是嘱托,也是一个母亲,对儿媳的……认可。
苏瑶茫然地与她对视,脑中一片空白。
她忘了她是谁,忘了云舒是谁,忘了云归是谁。
她只记得,自己要护住一个孩子。
可哪个孩子?为什么护?护到何时?
她全忘了。
云舒转身,看见苏瑶的眼神,心口一窒。
那不是看丈夫的眼神,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瑶瑶?他轻唤,魂体颤抖,你……记得我吗?
苏瑶后退一步,下意识护住小腹——那里早已平坦,可本能仍在。
你是谁?她声音清冷,像轮回印碎裂前的最后一响,为什么……叫我瑶瑶?
云舒如遭雷击。
他早该想到的,第十六块碎片「母之代」炸裂时,以苏瑶的神魂为炉,重铸了婆婆的人性,也烧掉了苏瑶自己的记忆。
她替婆婆承担了的代价。
我是……他伸手想碰她腕间血痕,手却穿了过去,我是你丈夫。
丈夫?苏瑶皱眉,看向十岁的云归,那他呢?
我儿子。云舒喉咙发涩,也是你儿子。
我生的?苏瑶茫然,我为何不记得?
云归走过来,小小的手攥住她指尖,仰头看她:娘,你说过,不记得了,就重新记。
我陪你记。
他掌心浮出第十六块碎片的残片,里面封存着苏瑶这十年的记忆——从第一杯回甘茶,到同心之劫,到父墓煮茶,到坠入怨之锁……
记忆如洪水,灌入苏瑶识海。
她痛得跪倒,神魂被冲击得裂痕密布,却咬牙撑住。
我记得了……她颤声道,我记得你爹魂体崩解,记得你替我承伤,记得你……长不大。
可我记得越清,忘得越快。
瑶瑶。云舒蹲下身,与她平视,那就别记了。
忘了我,忘了云归,忘了这一切。
去一个没有调和者、没有、没有的地方,做回普通人。
我不许。苏瑶抬头,眼里是固执的光,云舒,我若忘了,你才是真正的。
她抬手,割破自己掌心,以血为墨,在虚空中写下三个字。
「永不散」
字迹落下,化作一道锁链,一头系在她腕间血痕,一头系在云舒魂体。
这是我的道,她声音平静,比轮回印重,比十六块碎片重,比宇宙海更重。
你散不了,我也忘不了。
宇宙海深处,十六位放牧人君主降临了。
他们不再是无形的意志,而是实体——十六个与云舒母亲玄因一模一样的光影,每一位都是的化身,每一位都心口空空,没有心跳。
有情之印,必须回收。
他们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如钟鸣,震得茶铺的瓦片寸寸龟裂。
回收之后,为首者看向云归,此子将重铸为无之容器,成为新一代除草剂
而你们,又一位君主看向云舒与苏瑶,将被格式化,成为的养料。
至于玄因,第三位君主冷声道,她已放逐,永不超生。
云归挡在父母身前,十岁的身形在十六位君主面前渺小得像粒尘埃,可他的声音却清晰无比:
你们说的有情之印,是我。
你们要的无之容器,也是我。
可我不给。
他掌心十六块碎片浮出,化作十六柄小剑,剑尖对准十六位君主。
爹教我,茶可以凉,心不能凉。
你们的心空了,所以该被。
而我,他笑,露出缺了颗的门牙,心是满的。
满的,是我娘的血,我爹的魂,我奶奶的悔,我师祖的憾……
还有,他看向苏瑶,我娘亲写的永不散。
十六柄小剑同时嗡鸣,竟将十六位君主的之意志,逼退三寸。
君主们惊怒,他们没想到,一个十岁孩童,竟能将十六块碎片运用至此。
可他们更没想到的是——
云归手中的第十六柄剑,是空的。
剑身内没有碎片,只有一滴泪。
是苏瑶刚才,为云舒写永不散时,落下的那滴。
泪是咸的,是热的,是有情的。
它落在剑身,剑便有了魂。
剑魂指向十六位君主,发出稚嫩的质问:
你们的心,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