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不敢有丝毫停歇,在漆黑湿滑的雨林中夺命狂奔。带刺的藤蔓和锋利的叶片无情地刮过皮肤,留下道道血痕,火辣辣地疼,但没人顾得上这些。身后的簌簌声如同催命符,紧追不舍。
一路冲到一片水声轰鸣之处,眼前赫然是一道断崖,下方是奔腾的瀑布,水流砸入深潭,溅起漫天水雾——没路了!
而身后,那巨蟒游动的声响越来越近,腥风已然可闻!
“那里!”阿宁眼神锐利,疾呼一声,指向瀑布侧后方。只见水帘之后,岩壁上似乎有一道狭窄的天然裂缝!绝境逢生,几人不及细想,立刻冲向那道裂缝。
张启灵率先闪入,顾念安、无邪、阿宁和无心也鱼贯而入。轮到王胖子时,却卡住了!他体型敦实,那裂缝对他而言过于狭窄,任凭他如何吸气收腹,也只能勉强挤进半个身子。
“操!胖爷我这回真要被卡成标本了!”胖子急得满头大汗。
眼看那巨蟒的身影已在树林边缘显现,冰冷的竖瞳锁定了他们,几人心中一沉,握紧武器,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巨蟒追到瀑布边缘后,竟猛地停了下来。它焦躁地在原地盘旋了几下,巨大的蛇头昂起,朝着水帘后的裂缝方向吞吐着蛇信,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令它极其忌惮的存在,徘徊片刻后,竟不甘地嘶鸣一声,扭动身躯,迅速退入了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众人都松了口气,但随即涌上的是更大的疑惑。
顾念安眉头紧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蛇怎么会突然放弃?看它的样子,不像是怕水,倒像是这瀑布后面……有它更惧怕的东西。”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就在这时,从裂缝深处的石头缝隙里,传来一阵极其诡异、如同老母鸡“咯咯”叫唤的声音!
这声音在幽闭的裂缝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几人瞬间汗毛倒竖,惊疑不定地朝着声音来源处慢慢靠近。
借着从瀑布水帘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们看清了——一条约莫手腕粗细、通体赤红如血、头顶长着鲜红鸡冠的怪蛇,正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直挺挺地“站立”在石缝阴影处,那双小而阴冷的眼睛,正漠然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无邪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变了调:“……野……野……野鸡脖子!是野鸡脖子!”他急忙向众人打手势,用气声急促道,“快!慢慢退出去!千万别惊扰它!这东西是蛇里的阎王!”
幸运的是,那条诡异的鸡冠蛇似乎对他们并无兴趣,只是保持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站立姿势,并未发动攻击。几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那道狭窄的裂缝,重新回到了瀑布旁相对开阔的溪流边。
直到离开那裂缝一段距离,无邪才心有余悸地解释道:“那是野鸡脖子,传说中的蛇王,剧毒无比,而且极其记仇!怪不得刚才那巨蟒不敢靠近……”
阿宁素来爱干净,刚才一番奔逃和躲避,脸上沾满了泥污和汗水。她见暂时安全,便走到清澈的溪水边,想掬水洗把脸。
无心也走到溪边。他刚才从树上摔落,先是砸在腐烂的蛇骨上,又滚入泥潭,浑身沾满了粘稠的污物和泥浆,连腕上的“长宁”纳米腕甲也未能幸免,被污泥覆盖。他有些心疼地用手指擦了擦腕甲表面,发现无法擦净,便小心地将两枚腕甲摘了下来,浸入溪水中仔细清洗。
其余几人则在不远处找了块干燥的石头坐下,抓紧时间休息,调整紊乱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直警惕观察着四周的无邪,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瀑布水帘后面,有一抹刺眼的红色一闪而过!
他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失声大喊:“无心!阿宁!快离开那里!水里有东西!”
正在溪边弯腰洗脸的阿宁闻声,有些茫然地侧过头,脸上还带着水珠,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微笑:“怎么了?”
然而,她的笑容下一秒就凝固在脸上——
“哗啦!”
一道火红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阿宁脚边的溪水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她毫无防备的、白皙的脖颈!
与此同时,正在清洗腕甲的无心听到无邪的示警,几乎是本能地瞬间进入警戒状态,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条破水而出的野鸡脖子,以及它攻击的目标——阿宁!
千钧一发之际,无心根本来不及思考,也顾不上佩戴腕甲,他猛地探身,用尽全力将身旁的阿宁狠狠推向一旁!
阿宁被推得踉跄几步,摔倒在溪边的鹅卵石滩上,险险避过了那致命一击。
然而,无心因为推搡的动作,自己那条未戴腕甲、完全暴露在外的右臂,却正好送到了毒蛇的攻击路线上!
那野鸡脖子一击落空,顺势一口,毒牙狠狠咬在了无心右手腕的内侧!
“呃!”无心一声闷哼,眉头骤然紧蹙,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传来,紧接着是一种诡异的、迅速蔓延的麻痹感。
但他反应极快,几乎在被咬中的同时,左手已如铁钳般伸出,精准无比地掐住了那野鸡脖子的七寸!
用力一拽!
毒蛇被硬生生从手腕上扯了下来,带出几点乌黑的血珠。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野鸡脖子咬中无心后,仿佛咬中的不是血肉,而是什么致命的剧毒之物,它赤红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焦黑、干瘪,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短短几秒钟,竟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截焦炭般的蛇干!
这骇人的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旁的众人,以及摔倒在地、惊魂未定的阿宁,看到无心被咬,全都吓得魂飞魄散!
尤其是顾念安!
他瞳孔骤缩,手中喝了一半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踉跄着、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了过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无心强忍着伤口处传来的、不同于寻常毒物的诡异灼痛和麻痹感,以及体内那股不死力量与外来剧毒激烈对抗引发的剧烈翻腾和虚弱,抬头看向脸色煞白、疾冲而来的顾念安,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有些发颤:
“没事……念安,我的体质……不怕毒……”
话未说完,他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眼神瞬间失去了焦距,身体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
“无心!”
顾念安恰好赶到,双臂一展,稳稳地、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将昏迷的无心紧紧接在怀里。
“啪嗒……啪嗒……”
那两枚刚刚被清洗干净、还带着水珠的“长宁”腕甲,从无心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溪边的鹅卵石上,发出两声清脆而令人心慌的声响。
顾念安的心,仿佛也随着那两声脆响,一同坠入了冰窟。
但越是危急关头,他骨子里的冷静与决断反而被激发到了极致。他没有惊慌失措地呼喊,也没有徒劳地摇晃无心。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惧,动作异常稳定地将无心小心地交给也已快步赶到的张启灵扶着。
然后,他如同猎豹般猛地转身,冲向自己的背包,一把拽出那个一直妥善保管的、装着神秘人寄来的蛇毒血清的保温箱。打开,取出,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滞。
他迅速返回无心身边,跪坐在泥泞的溪岸边,撕开一次性注射器的包装。他的手,在极致的恐惧和担忧下,竟奇迹般地没有一丝颤抖,稳如磐石。他撩开无心湿漉的衣袖,找到血管,毫不犹豫地将一管血清缓缓推入。
这时,一直扶着无心、并迅速检查了他状况的张启灵,微微松了口气,抬眼看向紧绷如弓的顾念安,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放心。他体质特殊,正在自行化解毒素。只是这蛇毒异常猛烈,他体内的力量在与毒素激烈对抗,消耗过大,才暂时昏迷。加上你的血清,应该很快会醒。”
听到张启灵这位权威的判定,众人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稍稍落回实处,纷纷长出了一口气。
顾念安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直到这时,那被强行压抑的后怕才如同潮水般涌遍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强撑着向张启灵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轻声道:“谢谢。”
然后,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两枚掉落在石子上的“长宁”腕甲,用衣袖细细擦去上面的水渍和尘土。他重新坐回地上,从张起灵手中轻轻接过依旧昏迷的无心,让他舒适地靠在自己怀里。他低下头,动作轻柔地、珍而重之地,将腕甲重新戴回无心冰凉的手腕上,仿佛在进行一个无比重要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卸下所有坚强的伪装,心有余悸地将无心紧紧搂在怀中,顺势坐倒在地。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住无心略显苍白的脸颊,感受着他虽然微弱却平稳的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汲取一丝安心。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无邪的声音带着急促,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尤其是那片幽深的溪水和瀑布方向,“野鸡脖子报复心极强,而且往往是群居的!无心弄死了一只,它的同类很可能会循着气味找来报仇!”
众人闻言,神色一凛,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走!”潘子当机立断。
大家立刻动手收拾散落的装备。张启灵默默上前,帮助腿还有些发软的顾念安,将依旧昏迷的无心小心而稳固地扶到他的背上,并用绳索仔细固定好。
无邪则快步走到仍坐在溪边石滩上、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望着无心和顾念安、带着愧疚与后怕的阿宁身边,伸出手,用力将她拉了起来:“别发呆了,快走!”
一行人不敢再有片刻耽搁,迅速离开了这片危机四伏的溪水地带,再次隐入茂密而危险的雨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