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和顾念安沉默地走在返回阿贵家小楼的村道上,两人之间的气氛压抑得如同山雨欲来前的闷热。刚刚在盘马老爹那昏暗的竹屋里听到的残酷真相,像一块沉重冰冷的巨石,压在他们的心头。
盘马老爹那沙哑、带着悔恨与恐惧的叙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当年,他和另外四个要好的朋友,负责定期给驻扎在深山湖边的那支考古队运送补给物资。有一次送完物资后,他那四个朋友看着考察队充裕的粮食,想到自家拮据的状况,一时鬼迷心窍,动了邪念,想偷偷拿几袋米回去给挨饿的家人尝尝。不料,就在他们动手时,被一个起夜方便的考察队员撞了个正着。他的朋友惊慌失措,害怕事情败露,情急之下用米袋子死死捂住了那名队员的口鼻,想阻止他叫喊,却没想到,竟生生将人捂死了。
闯下大祸的朋友们六神无主,哭着来找盘马。盘马一听就知道坏了——他才是负责运送物资的领头人,这四个朋友是他叫来帮忙的。如今他们杀了人,一旦追查起来,谁会相信他这个负责人是清白的?为了帮朋友们处理尸体,他们趁着夜色返回湖边营地,试图掩埋尸体,结果却又被另一个负责守夜的队员发现。
盘马当时也慌了神,眼见那队员要呼喊示警,他脑子一热,抽出随身的苗刀,扑上去就将那人杀了。鲜血喷溅的瞬间,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恐惧和绝望吞噬了理智,为了灭口,他们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考古队其他成员尚在睡梦中,提着刀,如同闯入羊圈的饿狼,将整个营地的人……全都杀了。
“但后来……第二天……”盘马老爹的声音在回忆到这里时,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战栗,“我放心不下,又去了那湖边……结果,我看到……我看到那些考古队的人,都还活着!他们……他们都在正常活动,就像……就像前一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盘马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惊惧,“和你们那两个朋友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仿佛要将那恐怖的记忆从脑中驱散:“他们肯定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是鬼!后来……我那四个参与杀人的朋友……就都一个一个,莫名其妙地死了!死了!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来复仇了!”
……
“顾大哥,”无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人心……真的可以可怕到这种地步吗?就为了几袋子米……几十条人命……”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胃里翻江倒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攫住了他。他无力地闭了闭眼睛,清晨山间的清新空气似乎也无法驱散那弥漫在鼻尖的、想象出来的血腥味。
顾念安看着无邪苍白的侧脸,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欲望和恐惧,往往能将人变成最可怕的怪物。无邪,记住,这世间,最莫测、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人心。”他顿了顿,将话题引向更关键的方向,“不过,对于盘马说的,那些‘死而复生’的队员,你是怎么想的?”
无邪听到这个问题,猛地睁开眼睛。出乎顾念安的意料,无邪脸上并没有对“鬼魂复仇”的恐惧,反而浮现出一种经过思考后的、异常坚定的神色。
“我的想法很简单,”无邪的声音恢复了力量,眼神锐利,“他们,根本就不是复活了。他们是被替换了。”他抬起头,看向顾念安,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替换了他们的人,就是——”
“——‘它’。”
无邪和顾念安异口同声,说出了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如同阴影般笼罩着一切的神秘势力的代称。
这个结论让两人精神一振,仿佛在迷雾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他们必须立刻把这个重要的推测告诉张启灵、无心和胖爷!
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阿贵家的小竹楼。然而,当他们急匆匆地推开房门时,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张启灵、无心,甚至连昨天就说要去火灾现场再找线索的胖爷,全都不见了踪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无邪和顾念安的心。
无邪急忙找到正在后院晾晒衣物的云彩,急切地问道:“云彩姑娘,你见到我的同伴们了吗?小哥,无心,还有胖爷,他们去哪儿了?”
云彩放下手中的衣物,脸上也带着些许担忧,回答道:“那位胖老板从昨天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另外两位不怎么爱说话的老板和那位总是温柔笑着的老板,早上回来后,听说胖老板一夜未归,脸色一下就变了,话都没多说几句,就急匆匆地又出去找了。一直到现在,他们三个人,都还没回来呢。”
无邪和顾念安听完,心中同时“咯噔”一声,脸色骤变!
胖爷一夜未归!小哥和无心去找他,竟然也一去不返!
一定是出事了!
两人再也顾不上其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惧与焦急。他们甚至来不及向云彩多解释一句,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转身冲出了小竹楼,身影迅速消失在巴乃清晨尚未完全散去的薄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