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的另一端,是与北域截然不同的天地。
此地仙气氤氲,瑞彩千条。
悬空的山峰之间,有银河般的瀑布垂落,砸在下方的碧玉深潭,却听不见丝毫水声,只溅起万千灵光。
仙鹤在云雾中优雅地舒展羽翼,灵鹿在芝草仙田间悠闲地踱步,每一口呼吸,都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甜。
望月仙山。
一处号称最接近天道的世外净土,人族女修的无上圣地。
然而,这片万年不变的祥和,在今日被彻底撕碎。
一道狰狞的黑色裂缝,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凭空出现在仙山的主峰之前。
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从裂缝中溢散出来,瞬间将附近几只好奇飞来的仙鹤绞成了漫天血雾。
一男一女,从中迈步而出。
随着他们的出现,一股混杂着神圣与暴虐的恐怖意志,如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污染了整片天地。
仙山之上,灵气瞬间暴乱!
原本温顺的仙鹤灵鹿惊恐哀鸣,四散奔逃。
流淌的仙泉被煮沸,咕嘟作响。
连天上那轮永恒不落的皎洁“明月”,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轰!”
萧衍周身的气息毫无收敛,金色的神火与紫色的魔焰在他周身交织升腾,化作吞噬一切的混沌。
他脚下的虚空寸寸龟裂,连这方天地都无法承受他此刻的怒火。
江照星站在他身旁,英气的脸上只剩下冰彻骨髓的寒意。
“何人闯我山门!”
数十道流光从仙山各处飞射而来,落在二人对面,化作一群身着月白道袍、手持三尺青锋的女修。
为首的一位中年道姑,面容清冷,眉宇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傲慢。
她看着被污染的仙境,眉头紧锁,厉声呵斥:“大胆狂徒!此乃仙子清修之地,你这满身杀孽的凡俗男子擅入已是死罪,还敢污我仙山灵韵!”
她身后的年轻弟子们,更是个个面露鄙夷与厌恶。
在她们眼中,男人,尤其是像萧衍这样情绪外露、煞气冲天的男人,便是世间最污秽不堪、扰乱道心的根源。
“滚,或者死。”
萧衍甚至没有看她们一眼,他的目光,穿透了云雾,死死锁定了最高处那座笼罩在月华之中的宫殿。
那平静到不带任何情绪的三个字,却比最狂暴的怒吼还要令人心悸。
“放肆!”
中年道姑被这极致的蔑视激怒,她自修行有成以来,何曾被人如此小觑过?
“区区一个心性不纯的散修,也敢在我望月仙山大放厥……”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萧衍,终于看了她一眼。
仅仅是一眼。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中年道姑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拖进了一片由神火与魔焰构成的混沌炼狱。
她引以为傲、古井无波的“太上忘情”道心,在这股霸道至极的意志面前,连一张薄纸都不如。
她看到了自己坚守的“无情道”被无尽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所淹没、玷污,最终“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噗——”
中年道姑猛地喷出一口心血,那血竟是漆黑之色。
她脸色煞白如纸,手中那柄灵光闪烁的仙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眼神涣散,不住地颤抖。
她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裳,一边嘴里胡乱地呢喃着:“情……欲……不……我的道……”
“刘师叔!”
“师叔的道心……碎了!”
她身后的弟子们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看向萧衍的目光,终于从鄙夷变成了骇然与恐惧。
一言未发,仅凭一个眼神,就废了她们望月仙山一位道心稳固的执法长老?!
这是什么怪物?!
“不动情又谈何忘情?”
江照星冷哼一声,声音清越,却带着刺骨的杀意。
“你们所谓的忘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道罢了。 ”
她向前一步,凤眸含煞:“让你们山主滚出来见我们!否则,今日之后,世间再无望月仙山!”
狂!
太狂了!
可看着瘫在地上神智不清的刘师叔,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反驳。
“结阵!!”一个年长的弟子色厉内荏地尖叫道,“布‘望月锁仙阵’,禀告山主!绝不能让这妖魔再前进一步!”
霎时间,剩下的数十名女修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飞身而起。
她们手中法诀变换,一道道皎洁的月华之力从她们身上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当头朝萧衍和江照星罩下。
“望月锁仙阵”乃是望月仙山的护山大阵之一,据说曾以此阵困住过一尊大闹山门的七境妖尊,威力绝伦。
阵法一成,仿佛引动了整座仙山的力量,连天上的那轮“明月”都光芒大盛,降下无穷的镇压之力。
阵中,萧衍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抬起手。
然后,对着那张汇聚了数十名精英弟子和整座仙山之力的光网,轻轻一握。
“咔……咔嚓……”
仿佛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在所有女修惊恐欲绝的目光中,那张坚不可摧、足以锁住妖尊的光网,就那么凭空……碎了。
碎得彻彻底底,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
“噗!”“噗!”“噗!”……
所有布阵的弟子,如遭重创,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身上洁白的道袍被狂暴的能量瞬间撕碎。
她们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空中狼狈地坠落,赤条条地砸在白玉广场上,生死不知。
整个过程,不到一息。
萧衍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他收回手,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即抬脚,便要向山顶走去。
“够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缥缈,不含丝毫情感的声音,从山顶的宫殿中传来,回荡在整座仙山。
“伤我弟子,毁我山门。”
“以凡俗七情六欲,污我无上道场。”
一股纯粹、浩瀚,仿佛代表着天道意志的恐怖威压,从山顶轰然降下。
这股威压,至纯至净,却也至高至冷,仿佛要冻结一切情感,抹去一切生机。
然而,这股力量在降临到萧衍身前三尺之地时,却被他周身那混乱的混沌气息轻易地抵住,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萧衍抬起头,双眸中的神火与魔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笑了。
那笑容,森然而残忍。
“老妖婆,你终于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