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荒野试射·金石为开
陨星荒原，位于华胥国境以西，广袤无垠，人迹罕至。此地乃上古星辰碎片坠落之所，大地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布满深浅不一的环形坑洼与嶙峋怪石。空气中灵气稀薄而紊乱，常年刮着夹杂着细微星尘碎屑的干燥罡风，吹拂在岩石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荒凉死寂。唯有天际那轮永恒不变的烈日，以及远方地平线上若隐若现、撑天拄地的巍峨不周山轮廓，见证着此地的亘古与沧桑。
荒原深处，一处相对平坦的巨型环形山底部，此刻却与往日的死寂截然不同。
一座狰狞的钢铁巨兽——‘破军-I型’灵能炮，已然在暗红色的土地上架设完毕。它那长达三丈的暗沉炮管，在荒原烈日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炮身上无数细密的符文若隐若现，隐隐与脚下大地、与周遭稀薄而紊乱的灵机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勾连。一股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以它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竟将这荒芜之地的死寂都压下去几分。
炮位后方数百丈外，临时搭建起了一座简易却结构稳固的观测法台。法台以精金为骨，灵石为基，其上铭刻着加固与隐匿的符文，确保其能在可能的能量冲击下安然无恙。
燧人氏傲立法台最前沿，赤发如火，古铜色的肌肤在烈日下泛着油亮的光泽，一身肌肉虬结，大罗金仙的磅礴气血隐而不发，却给人一种火山即将喷薄般的压迫感。他双手抱胸，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破军’巨炮，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其点燃。
（燧人氏：来了！终于来了！老子等这一刻等得骨头都快生锈了！这大家伙，可千万要给老子争口气，一炮把那劳什子玄铁金石轰穿！让洪荒万灵都瞧瞧，咱人族也不是好惹的！）
他身后，数十名隶属于新组建的“灵能炮兵军团”的人族精锐修士，皆身着统一制式、铭刻了基础防护与灵能传导符文的轻甲，神情肃穆，眼神中混合着紧张、激动与无限的期待。他们修为多在真仙、玄仙之境，乃是燧人氏亲手挑选、严格训练出的第一批炮手与辅助人员。今日，他们将亲眼见证，这凝聚了圣师智慧与格物院心血的神兵，首次向世人展露其狰狞的獠牙。
有巢氏则立于法台一侧，相较于燧人氏的激动外露，他显得沉稳如山。他身形矮壮，面容敦厚，穿着一身看似普通的灰色麻布短褂，上面甚至沾染了些许油污与金属碎屑，若非其周身那若有若无、与大地脉络紧密相连的大罗道韵，几乎与寻常老匠师无异。他手中托着一面流光溢彩的玉盘，玉盘上光影变幻，正实时显示着‘破军-I型’各部结构的灵压、温度、符文稳定性等海量数据。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玉盘之上，唯有偶尔抬起，扫过那尊巨炮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如同看待自己孩子般的专注与审慎。
（有巢氏：结构稳定，符文流转顺畅，灵能核心输出平稳……一切参数，皆在圣师推演与吾之设计范畴之内。然，理论终究是理论，这实弹一击，方是真正的考验。玄铁金石，坚逾精金，乃检验贯穿力的不二之选……）
在距离法台更远一些的一处高耸岩柱之上，一道青袍身影悄然独立，正是远在亿万里之外，以神识遥遥投注此地景象的昊。他面容平静，眸光深邃如渊，仿佛眼前这即将决定人族武力层次的重大测试，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格物之道上一次寻常的验证。唯有其负于身后、微微蜷曲的手指，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昊：环境数据采集完毕，目标参数确认。‘破军’状态良好。此一击，不仅检验武器效能，更是对吾‘格物’之道应用于杀伐之术的一次阶段性总结。数据，不会说谎。）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无质的网，早已笼罩了整个测试区域，不仅关注着‘破军’本身，更细致地感知着炮弹射出后，其能量形态的变化、与空气及天地灵机的相互作用、乃至对目标造成破坏的微观过程。这一切，都将成为他完善理论、优化下一次设计的宝贵资粮。
“目标确认！”一名负责观测的玄仙修士高声禀报，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正前方十里，玄铁金石靶位，厚度十丈，强度经三次复核，确认为金仙级标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十里之外。那里，一块巨大无比、通体呈现暗沉金属光泽的巨石巍然矗立，正是那号称金仙难伤的玄铁金石！其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天光，散发出一种坚不可摧的厚重气息。
燧人氏深吸一口气，压下沸腾的气血，沉声喝道：“各单元最后检查！充能准备！”
“灵能核心回路正常！”
“涡旋加速腔室压力稳定！”
“元磁禁锢力场强度峰值维持！”
“复合阻尼系统在线监控！”
“瞬发符文枢纽待命！”
……
一连串紧张而有序的汇报声，通过临时架设的小型传讯法阵，在观测法台上响起。每一位负责具体模块的修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充能！”燧人氏不再犹豫，猛地一挥手。
指令下达的瞬间，十里外的‘破军-I型’猛地一震！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能量层面的“苏醒”！
嗡——！
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巨兽胸腔的轰鸣声，自炮身内部传出。那并非刺耳的噪音，而是能量在极度约束下、在复杂符文中高速流转、叠加所引发的天地灵机共振！炮身外壁，那七处土黄色的复合阻尼节点率先亮起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如同七座定海神针，将这股磅礴力量带来的细微扰动尽数吸收、平复。
紧接着，暗沉的炮管之上，无数道细密的符文骤然亮起！湛蓝色的“元磁禁锢”力场光纹如同活过来的藤蔓，瞬间爬满整个炮管内壁，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无形壁垒；赤红色的“涡旋加速”灵光则在炮管尾部核心处疯狂旋转、压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与能量波动；而在能量流转的关键枢纽，几道银亮色的、结构奇特的“瞬发符文”一闪而逝，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锁定了最后的激发指令。
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能量，都被那强大的“元磁禁锢鞘”死死束缚在炮管之内，唯有炮口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一点极致的、令人无法直视的纯白亮光，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凝聚、压缩！
观测法台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庞大的能量波动，即便隔着十里之遥，即便有法台禁制削弱，依旧让他们感到一阵阵心悸。燧人氏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有巢氏手中的玉盘上，数据疯狂跳动，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全力分析着每一丝变化。
岩柱之上，昊的神识感知中，‘破军’内部的能量流已然被压缩、加速到了一个临界点，那“瞬发符文”构筑的链式反应通道，如同张满的弓弦，随时可将这毁灭之力瞬间弹出！
就是此刻！
无需燧人氏再下令，负责最终激发的那名修士，依据严格的操作规程与自身神识感应，在那能量达到完美峰值的刹那，猛地引动了激发核心枢纽！
没有预兆！没有传统的灵能喷射过程！更没有那怕是眨一下眼的延迟！
就在激发指令触及那银亮色“瞬发符文”的同一微秒——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成人手臂粗细的纯白光束，如同撕裂虚空的闪电，又如同洞穿九幽的裁决之矛，自‘破军’炮口瞬间迸发而出！
快！无法形容的快！
超越了声音！超越了寻常神识的捕捉极限！
众人的视网膜上，只来得及留下一道将天地都割裂开的笔直白线，那光束便已横跨十里之距，精准无比地命中在那块厚达十丈的玄铁金石靶心之上！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没有能量冲击的狂暴气浪。
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忽略不计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时的“嗤”声。
然后，便是死寂。
那道纯白光束在命中靶心的瞬间，仿佛并非“撞击”，而是“融入”了一般，直接消失在了玄铁金石内部。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玄铁金石靶位。
下一刻，异变陡生！
只见那坚不可摧、暗沉厚重的玄铁金石靶心处，先是亮起一点刺目的红光，随即那红光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坚硬的玄铁金石竟如同遇热的牛油般，无声无息地融化、气化！
一个前后透亮、边缘光滑如镜、呈现出完美圆形的孔洞，赫然出现在玄铁金石中央！孔洞的边缘，还残留着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所形成的、琉璃般的奇异光泽，散发着袅袅青烟。
贯穿！十丈玄铁金石，被一击彻底贯穿！
那号称金仙难伤的灵材，在这‘破军’一击之下，竟如同纸糊一般！
寂静。
观测法台之上，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出想象的一幕，震撼得失去了言语。
无论是那瞬间即至、近乎无法防御的速度，还是这无声无息、却又霸道绝伦的恐怖贯穿力，都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
这……真的是人力（哪怕是集合了智慧的人族之力）所能造就的威能吗？
“咕咚。”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随即，如同点燃了引线——
“成……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那名负责激发的修士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嘶声力竭地吼了出来！
“轰！”
压抑已久的狂喜与震撼，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贯穿了！十丈玄铁金石！一击贯穿！”
“天佑人族！圣师万岁！”
“格物大道！格物大道啊！”
……
观测法台上，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职责为何，此刻都忘情地欢呼、跳跃、拥抱，许多人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亲眼见证了历史，见证了人族掌握足以威胁金仙存在的力量！这不再是幻想，不再是图纸上的推演，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燧人氏仰天狂笑，声震四野，赤发飞扬，仿佛要将胸中积郁了无数年的憋闷与压抑，尽数在这一笑中宣泄出去！
（燧人氏：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破军’！好一个圣师！从今日起，我看谁还敢小觑我人族！谁还敢视我族为蝼蚁血食！）
他猛地一拳砸在法台的护栏上，精金打造的护栏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
有巢氏亦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无比欣慰的笑容。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盘，那上面最终定格的数据，无一不在诉说着这次测试的完美成功。
（有巢氏：贯穿深度十丈三尺，能量逸散率低于百分之五，结构完整性百分之百……完美！圣师之道，果然玄妙无穷！吾之‘筑物’能参与其中，幸甚至哉！）
远在岩柱之上的昊，那平静无波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却发自内心的笑容。
（昊：数据吻合，效果甚至略有超出。‘元磁禁锢’与‘瞬发符文’的结合，果然产生了质变。此器，已成。人族，算是真正有了一根足够坚硬的‘矛’。接下来，便是如何将其量产，如何训练更多的使用者，以及……思考这力量带来的责任与代价了。）
他的神识扫过那欢呼沸腾的测试队伍，扫过那傲立荒原的‘破军’巨炮，最后再次投向远方那亘古巍峨的不周山。
利器已成，护道有凭。
而他的道，他的路，依旧在那法则交织的更高处，在那宇宙本源的奥秘之中，等待着他去探索，去量化，去超越。
荒原的罡风依旧呜咽，吹拂着暗红色的大地，也吹拂着那玄铁金石上崭新的、象征着力量与变革的孔洞。一个全新的时代，就在这荒芜死寂之地，伴随着那一道瞬息的纯白之光，悄然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