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二章 压强一指
悬巢城地底,试验场的寂静被玄铁锭裂开的轰鸣打破,余音仍在厚重的墙壁间低徊。那光滑如镜的断面,映照着玄计子苍白而震撼的脸,也映照着云璇、石坚、金鹏等人眼中难以平息的火光。
昊立于裂开的玄铁前,青袍依旧淡然,仿佛刚才那“四两拨千斤”、裂玄铁于无形的并非他本人。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兀自盯着自己胸口、那里一个细微孔洞正在缓缓弥合的石坚身上。
“杠杆之理,在于寻支点,放大力量,攻其结构薄弱之处。”昊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将众人从震撼中拉回,“然,世间防御,并非皆如这死物玄铁,有清晰结构可循。更多是浑然一体、韧性十足的护体罡气,或是……如石坚这般,天生地养、坚固无比的肉身神通。”
石坚抬起头,岩石般的脸庞上满是不可思议,他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带着嗡嗡的回响:“昊师,您刚才那一下……是咋弄的?俺这身石头皮,自从觉醒血脉后,还没被同阶这么轻易破开过!族里长老都说,俺这防御,等闲玄仙都难伤!”
(石坚内心翻腾:刚才那一瞬间,感觉就像被一根烧红的细针扎了一下,又准又狠!根本不是靠蛮力砸开的!昊师用的力气,明明比俺小多了!)
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踱步走到另一块完好的玄铁锭前,伸出一根食指,指尖并未凝聚任何耀眼光华,只有一点极度凝聚、几乎肉眼难辨的微光在吞吐。
“杠杆掌,破的是‘面’。”昊缓缓道,指尖那点微光对准了玄铁,“而若遇浑圆一体、无处借力之防御,则需换一种思路。将力量,并非放大,而是……极致压缩。”
他目光转向石坚:“石坚,你巫族石化之躯,防御惊人,在于将承受之力均匀分散于整个体表,可谓‘面防御’之极致。然,面越大,单位面积承受之力便越小。若我能将攻击之力,凝聚于一点,极小的一点,那么即便总力量不变,作用于这一点上的‘压强’,便会暴增无数倍。”
“压强?”石坚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旁边的玄计子、云璇等人也露出思索之色。
“然也。”昊指尖那点微光骤然变得明亮了些许,并非光芒四射,而是向内塌陷,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将周遭的光线都微微扭曲,“如同凡人以针破布,非是针之力大于拳,乃是针尖之‘压强’,远大于拳面。”
话音未落,他对着那玄铁锭,轻轻一指点出。
没有声音。
没有气浪。
只有一道细微到极致的、几乎融入虚空的流光,一闪而逝。
下一刻,在那坚硬的玄铁锭表面,出现了一个细小、规整、边缘光滑的圆形孔洞,深不知几许,仿佛从一开始就存在那里。孔洞周围,没有丝毫裂纹蔓延,与之前杠杆掌造成的暴力崩裂形成了鲜明对比。
(玄计子瞳孔猛缩,内心狂呼:凝聚!极致的凝聚!将破坏力约束在如此微小的范围之内,能量几乎没有外泄!这……这需要对法力何等精妙的掌控?不,这已经超越了对法力的掌控,这是对“力”之本质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云璇屏住了呼吸,美眸死死盯着那个小孔,内心仿佛有惊雷炸响:原来……攻击不一定需要声势浩大!将力量凝聚到极致,无声无息,反而更具威胁!这若是点在修士的护体罡气上……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以往追求法术规模、光效耀眼的自己,是何等幼稚!)
昊收回手指,看向石坚:“你,再来。全力催动你的石化防御。”
石坚闻言,深吸一口气,低吼一声,周身土黄色的光芒大盛,皮肤瞬间变得更加厚重、粗糙,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隐隐有山岳虚影在身后浮现。他将巫族血脉催动到极致,自信即便是玄仙中期的高手,也休想轻易破开他此时的防御。
(石坚内心发狠:俺就不信了!刚才没准备,这次俺全力以赴!)
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次抬起手指,那点凝聚的微光重新出现,对准了石坚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般的胸膛。
这一次,众人看得更加清楚。那点微光并非静止,而是在以某种极高的频率震荡着,引动着周遭的灵气向其疯狂塌缩、压缩,形成一个肉眼难辨、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点”。
昊轻轻一送。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热刀切入牛油的声音响起。
石坚只觉得胸口一麻,一股尖锐无比、无法抵御的力量瞬间透体而入,他全力催动的石化防御,在那股凝聚到极点的力量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贯穿!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坚实的胸膛上,赫然又多了一个与玄铁锭上一般无二的小孔,正缓缓渗出几滴金色的血液,那孔洞边缘的石化肌肤,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琉璃受热后的熔融痕迹!
(石坚彻底呆住了,巨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内心充满了荒谬感:破……破了?俺全力防御,就这么……就这么被轻轻一点,就破了?!这……这比族里传承的、需要蓄力半天的‘破山击’还厉害!昊师他……他还是人吗?!)
场中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一指震慑住了。
金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覆盖着金色翎羽的手臂,喉结滚动了一下。(金鹏内心惊悸:若是这一指点在我的翅膀关节或者内丹上……他浑身一冷,不敢再想。速度再快,若被这等攻击锁定要害……)
昊看着石坚胸口那个正在缓缓愈合的小孔,点了点头:“此术,可名之为——压强一指。专破各种浑厚罡气、坚固防御。原理无他,唯‘聚力于一点’耳。”
他目光扫过仍处于震撼中的众人,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可见,法术威能,不在其形之巨,不在其势之浩,而在其力之用是否得法。明悟天地至理,纵是微末之力,亦可化腐朽为神奇。”
“此‘压强一指’,与先前‘杠杆掌’,皆源于对‘力’之本质的探究,同属《科学道法·力学篇》之范畴。”昊继续说道,“尔等需明白,格物之道,非是摒弃传统,而是以更本质的规律,去理解、去优化、去超越传统。”
他看向玄计子:“术法原理司,接下来除了解构更多基础法术,亦需开始整理‘杠杆’与‘压强’之原理,编纂初解。让院内弟子,先从理解这些道理开始。”
“谨遵昊师法旨!”玄计子躬身应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源于对未知知识领域的激动与敬畏。
昊又看向石坚、云璇、金鹏等人:“你等皆已见识,当勤加思索,如何将自身特质,与这些新理相结合。石坚,你防御强悍,若能明悟压强之理,或可知如何更好地防御此类攻击,甚至反其道而行之。云璇,你擅火法,火系暴烈,扩散性强,若能约束凝聚,威力何止倍增?金鹏,你极速无双,若能配以精准致命的打击,方为真正的刺客之道。”
(云璇眼神一亮,内心豁然开朗:约束凝聚……我的焚炎术……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让它散开?如果我能将火焰的温度和破坏力,像昊师凝聚那指力一样,约束在一线或者一点……她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金鹏若有所思:极速……加上精准致命的打击……或许,我不该只依赖天赋利爪,可以尝试将力量以某种方式凝聚于爪尖?)
(石坚摸着胸口已经愈合的孔洞,憨厚的脸上露出傻笑:嘿嘿,昊师说俺也能学?那以后打架,谁还敢说俺只会挨打?俺也给他来个‘压强一拳’!)
“今日演示之法,与‘杠杆掌’同列甲等机密。”昊最后肃然道,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带着无形的威压,“凡有外泄者,废其修为,逐出人族,天地共弃!”
“吾等立誓,绝不外传!”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应诺,纷纷以自身道心立下誓言。他们深知,这些看似基础却威力惊人的“科学道法”,乃是格物院乃至人族未来立足洪荒的又一重要基石,绝不容有失。
试验场内,那被“杠杆掌”劈开和被“压强一指”洞穿的玄铁锭,如同两座沉默的丰碑,记录着格物之道在攻伐之术上迈出的坚实步伐。而众人心中燃起的求知之火,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炽烈。他们知道,法术的新纪元,已经在这地底深处,悄然开启了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