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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5年7月中,南阳通往琅琊的官道上

夏日的风带着灼人的热气,卷起官道上的尘土。一支人数不多却极其精悍的马队正在林荫下休整。与寻常商队或大军不同,这支队伍透着一种干练与隐秘的气息。

刘锦一袭便于行动的玄青色劲装,坐在一块青石上,手中是来自洛阳王越的密报。郭嘉凑在一旁,懒洋洋地倚着树干,分析道:“主公,十常侍与何进斗得越狠,我们在外反而越安全。他们现在都无暇他顾,正是我们积蓄力量的良机。”

“奉孝所言不错,但这平衡维持不了多久。”刘锦收起信件,目光扫过正在饮马的张飞和侍立在不远处的周仓。此行他只带了八名锦衣卫(原为十人,两人已护送黄忠父子北上辽西),加上张飞、郭嘉、周仓,以及…他目光柔和地看向身侧。

张璇并未像往常那样独自待在一边,而是安静地坐在刘锦身旁的青石上,手中拿着一只水囊,见刘锦看来,便很自然地递了过去。她依旧穿着素净的衣裙,但眉宇间曾经的彷徨与挣扎已被一种笃定取代。在亲眼目睹刘锦如何对待百姓、招揽黄忠,并感受到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后(甚至允许她参与核心技术的讨论),她那颗因仇恨而冰冷的心,已彻底被温暖和归属感融化。如今,她不再是那个充满矛盾的囚徒或合作者,而是全心全意投入这个集体,将刘锦的未来视为自己的未来。

“喝点水吧,世荣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自然的亲近。

刘锦接过,微微一笑:“多谢。”这细微的互动落入郭嘉眼中,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随即转过头,假装研究地上的蚂蚁。

“翼德,周仓!”刘锦站起身,声音清朗,“准备出发。”

“好嘞,大哥!”张飞声若洪钟,立刻招呼部下。周仓也沉声应命,他如今的主要职责便是护卫张璇,对此极为上心。

众人迅速整装。八名锦衣卫无声地散入队伍前后,他们扮作寻常家丁护卫,眼神却锐利如鹰,时刻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刘锦翻身上马,看着这支精干的小队。谋士、猛将、技术核心,还有潜行暗战的精锐。他沉声道:“加快行程,务必在朝廷新的风波波及我们之前,抵达琅琬。”

马蹄声再次响起,队伍如一支离弦之箭,向着东方那座临海的郡城疾驰而去。张璇策马跟在刘锦身侧,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看着前方青年挺拔的背影,眼中再无迷茫。

琅琊,这座东海之滨的古城,隐藏着怎样的机遇与挑战,他们即将揭晓。而刘锦的身边,已然多了一份坚定而无言的支持。

离开南阳地界,越往东行,空气中的焦灼气息便愈发浓重。

官道两旁,原本应是郁郁葱葱的田野,此刻却显露出大片枯黄与荒芜。许多田地显然已被遗弃,杂草丛生,偶尔能看到一些瘦骨嶙峋的农人在地里艰难地刨食,眼神麻木。

“主公,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郭嘉驱马靠近刘锦,压低声音道,“看这情形,兖州、豫州、青州等地……怕……后面的话郭嘉没有说出来但是刘锦很清楚……”

他话音未落,前方探路的一名锦衣卫快马奔回,沉声禀报:“将军,前方十里处有废弃村落,发现小股乱民聚集,约数十人,似是劫掠求生。”

刘锦眉头紧锁,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他们一路上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些所谓的“乱民”,大多是被战乱、苛政和饥荒逼得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

“绕过去。”刘锦下令,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他兵力有限,目标明确,无法沿途剿匪,更不能轻易暴露行踪。

队伍悄然转向一条偏僻的小路。路过那处废弃村落时,众人能远远看到残破的土墙后,隐约攒动的人头和麻木而警惕的目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

张璇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幕,纤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她想起了父亲张角最初起事时,对着她描述的天下惨状,与眼前所见何其相似!纵然父亲的道路错了,但这世道的病症,却真实不虚。她下意识地看向刘锦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或许,这个年轻的将军,走的才是真正能终结这一切乱世的道路?

途中,他们偶尔会遇到小股的地方郡兵,个个面带疲色,甲胄不整,行色匆匆,显然是疲于奔命,四处扑灭复燃的黄巾火苗。

在一处尚且营业的简陋驿亭打尖时,老板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刘锦这队明显不好惹的客人,一边唉声叹气:“客官们是从西边来的?唉,这世道真是不让人活了!听说西边凉州的羌人也反了,有个叫北宫伯玉的,闹得凶得很!咱们这东边,黄巾余孽还没清干净,各地盗匪又多如牛毛……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刘锦与郭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郭嘉低声道:“主公,凉州叛乱,朝廷必调兵征讨。中原腹地黄巾复起,地方官府焦头烂额。这天下,已如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屋,按下葫芦浮起瓢。琅琊郡虽相对安定,但地处徐州,与青、兖黄巾活动频繁的区域接壤,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刘锦默默点头。他目光扫过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心中那个念头越发清晰和坚定:“加快速度!”刘锦沉声命令,“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阳都!”

马蹄声声,踏过满目疮痍的土地。这支小小的队伍,如同乱世洪流中的一叶扁舟,坚定地向着目的地驶去。他们亲眼所见的这一切混乱与苦难,都将成为他们说服诸葛玄最有力、也最残酷的论据。中原的锦绣河山,正在被战火与苦难一寸寸撕裂。

公元185年7月末,徐州琅琊郡,阳都县相较于外界纷乱的传闻,琅琊郡境内暂时还算得上平静。然而,这种平静之下,也潜藏着难以忽视的暗流。郡内兵卒的调动明显频繁,城门口盘查的力度也加强了,偶尔有从兖州、青州方向逃难而来的零星百姓,带来更多令人不安的消息。

阳都县城内,一处清雅但不算奢华的宅院中,家主诸葛玄正于书房内读书,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他年近四旬,面容清癯,有着士人特有的儒雅与沉稳。作为前梁父尉,他虽已去官,但在地方上仍颇有声望,家族的未来,尤其是几位子侄的前程,是他心头最重的担子。

“叔父!叔父!”一个少年略显急促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宁静。诸葛玄抬头,见是族中子侄诸葛瑾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子瑜,何事如此慌张?”诸葛玄放下书卷,语气平和却带着责备,教导子侄需处变不惊。

诸葛瑾稳了稳呼吸,但仍难掩惊异地说道:“方才门外有自称辽西侯麾下的人递来名刺,说……说征北将军、辽西侯刘锦,明日将亲至府上拜访!”

“什么?”诸葛玄闻言,霍然起身,脸上的从容瞬间被震惊取代,“刘锦?辽西侯刘世荣?他为何会来我这儿?”

他脑海中飞速思索,自己与这位名动天下的宗室新贵、少年英雄可谓素昧平生,毫无交集。刘锦的根基在幽州辽西,声威建立在平定黄巾的战功上,而他诸葛玄只是徐州琅琊一位去官在家的普通士人,两人的人生轨迹如同平行线,怎会突然相交?

“你确定是那位阵斩张角、受封辽西侯的刘锦?”诸葛玄忍不住再次确认。

“名刺上的官职、印信一应俱全,来人气度不凡,不像有假。”诸葛瑾肯定道。

疑惑如同迷雾般在诸葛玄心中蔓延。是福是祸?这位手握重兵、简在帝心的年轻侯爷,突然造访他这小小的诸葛家,所为何事?招揽?他诸葛玄自问并无足以让刘锦这等人物亲自登门的惊世之才。问罪?他自忖从未得罪过对方。还是……与近来中原不靖的局势有关?

无数个念头闪过,但诸葛玄深知,无论原因为何,以刘锦如今的身份和声威,他都不能有丝毫怠慢。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对诸葛瑾吩咐道:“子瑜,立刻吩咐下去,阖府上下,明日需洒扫庭除,准备最好的酒食。你亲自去库房,将去岁珍藏的茶叶取出备用。接待之礼,务必要周全,不可失了我诸葛家的体面,更不能开罪了这位辽西侯。”

“是,叔父!”诸葛瑾领命,诸葛瑾快步走出书房,心中既感紧张又有些许兴奋。刘锦的名字,如今在士林与民间都带着传奇色彩,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心怀天下的年轻士子而言。

他刚穿过回廊,准备去安排仆役洒扫,就见到一个身影正蹲在院角的菜畦旁,小心翼翼地给几株长势不错的青苗浇水。那是一个年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梳着总角,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衣,虽然年幼,但眼神格外专注明亮,动作也一丝不苟。

这男童,正是诸葛瑾的弟弟,诸葛亮。

诸葛亮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是兄长步履匆匆,便站起身,用尚带稚气却已显沉稳的嗓音问道:“兄长,何事如此急迫?”

诸葛瑾看着年幼的弟弟,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在他面前蹲下,耐心解释道:“孔明,是有贵客临门。明日,那位在长社大破黄巾、在广宗阵斩张角的征北将军、辽西侯刘锦刘世荣,将要亲自来拜访叔父了。”

“辽西侯刘世荣?”诸葛亮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即便他年纪尚小,但在叔父和兄长的交谈中,也时常听到这个如同流星般崛起于北疆的名字。传说中他勇武善战,爱惜百姓,更兼有宗室身份,是当今少年英杰的代表。小孩子的心里,对英雄总是存着天然的崇拜与好奇。

“是那位……很厉害的将军吗?”诸葛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诸葛瑾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语气中充满了肯定与一丝与有荣焉的亲近感:“对,就是那位很厉害的将军!他年纪虽轻,却已立下不世之功,名动天下。而且听闻他求贤若渴,麾下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真没想到,他竟会亲自来我们家。” 诸葛瑾的话语里,毫不掩饰对刘锦的敬佩与好感。对于他们这些尚未出仕的年轻士子而言,刘锦这样既有能力又有抱负的主公,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

诸葛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很厉害”这个印象,已深深印入他幼小的心灵。他仰头看着兄长,认真地说:“那我们要好好准备,不能怠慢了将军。”

诸葛瑾欣慰地笑道:“孔明说得对,叔父也是此意。我这就去安排,你且继续照料你的‘隆中’吧。” 他打趣地指了指弟弟的那一小片菜畦,随即起身,匆匆去执行叔父的交托了。

诸葛亮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亲手浇灌的青苗,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辽西侯刘锦……这个名字,连同兄长话语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推崇,如同一颗种子,悄然落在了他聪慧的心田之中。

翌日,将近午时,阳光正好。诸葛府邸中门大开,门前洒扫得干干净净,连石阶的缝隙都未见杂草。以诸葛玄为首,诸葛瑾侍立在其身侧稍后的位置,再后方是几位家族中较为体面的子弟和管事。他们皆穿着整洁的深衣,神色庄重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静候贵客降临。这番阵仗,引来了不少街坊邻里的驻足观望和窃窃私语。

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街巷的宁静。一支精悍的小队出现在街角,缓缓行来。为首一骑,正是刘锦。他今日未着甲胄,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锦缎深衣,玉冠束发,腰悬锦绣剑,既显英武,又不失士人的儒雅风度。他身后的张飞、郭嘉等人也收敛了沙场悍气,显得沉稳干练。张璇则戴着轻纱帷帽,安静地居于队中。

看到诸葛府门前这隆重的迎接阵仗,刘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在距离府门尚有十余步的地方便勒住马缰,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流畅而沉稳。随行众人也齐刷刷下马,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

刘锦快步上前,在诸葛玄准备躬身行礼之前,抢先一步,双手抱拳,以一个标准的、充满敬意的平辈士人相见礼,微微躬身,声音清朗而温和:

“晚辈刘锦,冒昧来访,怎敢劳动诸葛先生如此大礼相迎?实在是折煞晚辈了!”

这一番举动,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丝毫没有因自身高位和军功而显露出丝毫倨傲。

诸葛玄见状,心中先是一愣,随即涌起一股极大的受用感和惊讶。他原以为这位少年得志的侯爷难免有些骄矜之气,却不想竟是这般谦逊知礼。他连忙上前,伸手虚扶,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真诚的热情:

“辽西侯言重了!侯爷驾临寒舍,真乃蓬荜生辉,我诸葛家上下倍感荣幸!快请,快请入内奉茶!”

诸葛玄侧身相让,姿态恭敬而不卑微。刘锦却坚持让诸葛玄先行半步,自己则落后小半步与之并行,以示对主人和长辈的尊重。他目光扫过诸葛玄身旁略显紧张的诸葛瑾,温和地点头示意,让年轻的诸葛瑾顿时心生好感。

这一番应对,落在诸葛玄及其族人眼中,刘锦的形象瞬间变得无比高大且亲切。他不仅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更是一位恪守礼节的谦谦君子。诸葛玄心中最初的疑虑和紧张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位年轻侯爷由衷的欣赏和强烈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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