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时候,我才发现黑洞这玩意儿真不讲武德。
说好的时空扭曲呢?说好的维度折叠呢?怎么跟坐过山车脱轨一样,纯粹是自由落体加眩晕套餐?我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因果律匕首,刀柄上的“程砚赠”三个字蹭得掌心发烫,像极了小时候被班主任罚抄《中学生守则》时用的铁笔。
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吐槽物理法则崩坏的时候。
头顶那道漆黑的裂口已经闭合,脚底下那扇渗着暗红光的铁门越来越近。可就在半空中,时间突然卡了帧。
不是停顿,是重播。
七个光点从虚空中浮现,排列成环形,像极了宿舍楼下那圈坏掉的LEd地灯。接着,人影成型——林晚秋。
不,准确说是七个林晚秋。
她们穿着一样的白大褂,站姿一致,连呼吸频率都同步。但她们不是投影,也不是幻象。我能感觉到,她们每一个都“活”过,死过,又被系统重新打包、压缩、命名、归档。
第一道身影动了。
她走进一间模拟实验室,主动躺上操作台,语气平静得像在点外卖:“开始吧,这是第七次了。”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痕迹回溯功能解锁】。
我浑身一僵。
这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声音,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它不是奖励我破案,而是记录她的死亡流程,像在走标准化Sop。
第二道林晚秋出现时,她在哭,但没挣扎。注射器推进去的瞬间,系统弹出【逻辑链强化激活】。
第三个,她已经变成灰了,但我——画面里的我——对着骨灰说了句“谢谢”,然后把灰倒进培养舱。系统提示:【微表情透视加载完成】。
一个接一个,七次死亡,七项能力。
她们不是受害者,是测试用例。
系统拿她当经验值刷,而我,就是那个天天打卡的肝帝玩家。
我咬住后槽牙,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划过虎口,痛感像一记快门,把混乱的画面定格。
疼,就说明我还活着,还没被同化成数据流。
可就在这时,一阵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通过耳朵,是直接钻进颅骨,像七个人同时在微信语音里说话,还没开免提。
“你……床底……箱子……装着……最初……代码……”
声波重叠,频率错乱,听得我脑浆子都快拧成麻花。
但我听出了那个声纹。
是她。真正的她。
我闭上眼,下意识哼起《茉莉花》。调子一起,脑子里那团乱码似的声浪居然开始减速,像老式磁带机找到了正确转速。
七个声音还在回荡,但中间有个极低的频段,稳定得不像合成音。
我盯着那频率波动,像破译摩斯电码一样,把碎片拼起来。
“床底箱子,装着系统最初代码。”
不是提醒,是托付。
我伸手去抓,什么也没碰到。只有一小撮银灰色的颗粒,像烧过的纸灰,却带着金属质感,轻轻落在胸口,然后钻进衣领,贴着皮肤消失。
量子尘埃到手。
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七个林晚秋同时抬头,动作整齐得像军训汇演。
她们开始融解。
不是蒸发,也不是爆炸,是像被橡皮擦一点点抹掉。皮肤、骨骼、衣服,全变成光点,向上飘散。
可就在最后一秒,那些光点突然拐了个弯,在空中划出七条弧线,交汇成一行字:
“不要相信10月7日。”
不是语音,不是投影,是实实在在的光刻文字,悬在我面前,像极了期末考试前室友在黑板上写的“明天不考”。
我愣住。
10月7日,我妈信里写的系统启动日,电子表第一次震动的日子,也是我每次记忆闪回的起点。
现在,连林晚秋都在说——别信。
那我信过的一切,是不是全被预设好了?
答案还没来得及成型,视神经突然被一股外力入侵。
眼前画面一换。
我站在一间无菌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注射器,针管里是熟悉的紫色液体。
对面,是个婴儿,躺在培养舱里,眼睛睁着,像在等我。
然后,我走过去,熟练地掀开襁褓,把针头扎进他左臂。
动作干净利落,像做过无数遍。
最恐怖的是——我知道那是我。
不是某一次轮回的我,是“我”在给“我”打针。
时间在这里打了个结,头尾咬住自己,成了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我猛地抬手,用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划。
血喷出来,不是往下掉,而是在黑洞的微引力下悬浮成珠,每一滴都像一颗微型星球。
然后,我看见了。
在血珠的曲面倒影里,七个林晚秋消散的轨迹,拼成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日期——1985.04.12。
不是10月7日。
是早了半年的春天。
母亲的信,系统的提示,程砚的手术记录,全在骗我。
真正的起点,被藏起来了。
我盯着那串倒影中的数字,脑子像被格式化了一样,所有推理链条咔咔断裂。
就在这时,脚底猛地一震。
铁门到了。
我蜷身准备缓冲,可身体还没落地,眼角余光瞥见门缝里有东西在动。
不是火,不是人影,是一行字。
刚刻上去的,边缘还带着锈渣,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写的是:
“杀了我,或者成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