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内袋的铬球还在发烫,像一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片,贴着肋骨烧得我直抽气。我贴着宿舍楼外墙蹲下,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手指用力摩擦电子表边缘——这是上一章学会的土法重启,靠摩擦生电干扰神经接口信号。表盘终于闪了半秒,蓝光刺得我眼角抽搐。
我赶紧输入预设的神经稳定代码“qY-0”,结果系统没回应,反而脑仁一抽,画面直接炸了。
十八岁生日那天的雨下得跟泼水似的,我站在焚化炉前,手里攥着一支贴着母亲名字的药瓶。铁栅栏烫得能烤熟鸡蛋,热浪扑在脸上,睫毛都快卷了。我亲眼看着那支药瓶滑进火堆,玻璃炸裂,蓝色液体“嗤”地一声蒸发,连灰都没剩。
可这不对啊,我从没去过焚化炉,母亲的遗物早就被警局封存了。
我猛地甩头,把画面甩出去,呼吸急得像刚跑完三千米体能测试。电子表又震了,这次不是警告,是自动跳进了“记忆回溯”界面,进度条卡在98%,像极了手机系统更新到最后一秒卡死。
我盯着那98%,脑子里突然蹦出个不靠谱的念头:这玩意儿是不是也懂“凑整打折”?差2%不给解锁,跟超市满一百减五一个套路。
正胡思乱想着,鼻腔一热,血滴下来,正好砸在校服口袋上。我顺手掏出手帕擦,结果指尖碰到了一张硬纸片——是之前藏在内袋里的那张信纸,旁边还夹着个泡面盒,估计是翻口袋时混进去的。
我把泡面盒随手一扔,纸片刚抽出一半,血滴又落了下来。
纸片上的油渍突然变了。
泛黄的边角晕开一圈暗红,一张照片从里面浮出来,像是老式显影技术被血激活了。我低头一看,整个人僵住。
照片上是个婴儿,光着身子躺在金属台上,头顶的无影灯亮得刺眼。机械臂悬在上方,针头对准胸口。台边贴着标签,打印体写着三个字:清源7-01。
而那个婴儿,是我。
我手指一抖,差点把照片甩出去。就在这时,电子表突然出声了,不再是冷冰冰的电子音,而是个沙哑的男人嗓,像从井底往上喊话:
「记忆回溯完成度98%,警告:人格撕裂风险。建议立即终止自我追问。」
我盯着表盘,冷笑出声:“终止?你现在才想起来劝我别问?前面九十八次闪回你装死,现在来当安全员?”
话音刚落,眼前一花。
宿舍走廊的灯还是那个灯,可光影一扭,变成了手术室的冷白。我站在原地,却像同时站在两个空间里——左边是宿舍的瓷砖墙,右边是实验室的金属壁。我伸手摸墙,触感是瓷砖,可指尖“看”到的却是不锈钢台面。
双重影像,叠加了。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痛觉拉回一点意识,但电子表已经开始发烫,表带黏在皮肤上,像是要往骨头里钻。我知道它想切断连接,怕我继续挖下去。
可我都看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了,这时候让我停?
门缝里透出手电光,保安巡逻来了。
我反手把照片塞进电子表背面夹层——这玩意儿是神经接口,和我脑子连着,理论上能形成数据耦合。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操作:既然系统能往我脑子里塞记忆,那我能不能反向塞点东西进去?
我闭眼,集中意念,把刚才那句“清源7-01”死死钉在神经信号里,然后像发微信语音一样,用舌尖抵住上颚,默念三遍:“qY-7-01即宿主”。
表盘猛地一震,屏幕闪出雪花,接着黑了几秒。
再亮时,警告消失了。
但底部多了一行小到几乎看不清的乱码:
>>_mEmoRY_LocK:7%_REmAINING
7%。
还差7%的记忆没解锁。
我盯着那行字,突然笑出声。系统撒谎了。它说98%,其实还有7%锁着,那真实进度根本没到95%。这不就跟电商刷单一样?虚假繁荣。
我收起表,刚想站起来,指尖突然摸到裤兜里还有个东西。
是半块蓝莓味口香糖,魏九上次留下的。我忘了扔。
我捏着糖块,突然想起一件事:上一次系统异常,也是我嚼着这玩意儿的时候。碳粉导电、血激活、摩擦重启……这些操作都是“物理手段”,可口香糖是神经抑制剂,属于“生化干扰”。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后门?
我正想着,表盘又闪了一下。
不是乱码,是一行新消息:
“你还在找证据?”
没有发信人,没有时间戳,就像凭空冒出来的。
我盯着那行字,没回,也没删。反而把口香糖剥开,塞进嘴里,慢慢嚼。
甜味散开的瞬间,脑内“叮”地一声,像系统后台自动弹了个提示框。
我闭眼,试着在脑子里输入指令:“调取qY-7-01号宿主初始记忆。”
没反应。
我又加了一句:“授权码:母亲的绣球花。”
还是没反应。
我咬碎糖芯,加大咀嚼频率,像在给系统“手动刷机”。
三秒后,视网膜上浮出一行字:
「初始记忆模块已损毁,仅存碎片。是否尝试拼接?」
我刚想点头,表盘突然剧烈震动,屏幕裂了道细缝,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了一下。
拼接失败。
但就在黑屏前的最后一瞬,我看到了一个词:
“宿主同步率:98%——检测到异常波动。”
我靠在墙边,喘了口气。同步率?我不是在破案,是在被系统同步?
难怪每次破案后都有闪回,那些“从未经历过的记忆”,根本不是幻觉,是系统在往我脑子里灌数据。而所谓的“破案能力”,不过是解锁权限的钥匙。
我低头看了眼染血的校徽,清源学堂四个字已经被血泡得发黑。突然觉得可笑,我他妈查了这么久的真相,结果自己就是证据。
保安的手电光已经照到楼梯口,我赶紧往走廊尽头退。刚拐过弯,电子表又震了。
这次不是文字。
是一段音频。
极短,就两个字,男声,沙哑,像是从老式录音机里放出来的:
“别信。”
我猛地停住。
不是“别相信系统”,不是“别信赵培生”,就是“别信”,没主语,没宾语,像一句无差别攻击。
我摸出那半块口香糖,已经嚼得没了味道。我把它贴在电子表背面,正好盖住那行乱码。
下一秒,表盘居然重新亮了。
不是系统界面。
是一张照片。
还是手术台,还是婴儿,但这次背景多了个人影。
穿中山装,戴眼镜,手里拿着注射器。
他抬头,镜片反光,看不清脸。
可我知道他是谁。
我手指死死掐住表壳,指节发白。
照片开始动了。
他把针头扎进婴儿胸口,液体推进去的瞬间,婴儿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
不是哭,不是闹,是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像在看未来的我。
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你他妈……给我注射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