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培生把U盘塞回西装内袋的时候,我正盯着他表盘里那块发红光的芯片。他没再说话,但我脑内的系统突然震了一下,像是有人拿扳手砸了服务器机箱。电子表边缘开始发烫,屏幕裂纹里渗出细密的灰雾,和老秦死时从门框溶解出来的那种一模一样。
我没动。
他知道我在等什么。
他也知道,那段视频不是终点,而是引信。
他转身关终端,动作慢得像在给某种仪式收尾。我趁机把掌心贴在表壳背面,用体温传导刺激接口——上回用量子尘埃干扰无人机时发现,系统过载时会有0.3秒的缓存溢出窗口。只要抓住那一瞬,就能偷看它不想让我看的东西。
表盘猛地一抖,乱码瀑布般刷屏。
【pRotocoL_oVERRIdE:VARIAbLE_07_ActIVE】这行字还没消失,就被一串扭曲字符覆盖。我咬牙,把辣条包装纸揉成团塞进散热口,模拟上次尘埃造成的相位偏移。校服袖口蹭过接口,残留的神经抑制剂混着汗液渗进去,系统像是被卡住的齿轮,咯噔一声,吐出半行坐标:
b3-LAb-85。
我立刻翻出警校建筑图。废弃实验楼地下三层,原清源学堂解剖室,二十年前一场火灾后就封了。但图纸标注的通风井还在,从锅炉房爬下去,能绕开所有监控节点。
我撕了半张病假单塞进口袋,顺手把电子表调成离线模式。系统在后台疯狂报错,但我已经不想听了。
有些答案,得亲手挖出来。
锅炉房铁门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像骨头断裂的声响。通风井爬梯上全是油垢,我踩空一次,手掌蹭在金属边缘,划出一道血口。血滴下去的瞬间,表盘闪了下蓝光——不是系统响应,是血激活了什么。
我爬得更快了。
b3层入口被水泥封过,但有人recently撬开过,边缘还有新鲜划痕。我用校徽边缘撬松一块砖,钻进去。空气里全是福尔马林味,混着铁锈和腐肉的气息,像是有人把整栋楼的死亡都腌在这儿了。
走廊地面黏糊糊的,踩上去像踩在冷却的沥青上。每走五步,电子表就震动一次,提示“非自然空间折叠”。我抬头,天花板的管道排列不对劲——明明是直线,却在视觉尽头微微弯曲,像被谁用pS拉过透视。
尽头是扇铁门,掌纹锁面板碎了,电线裸露在外。门缝里渗出低温雾气,冷得反常。
我启动“痕迹回溯”。
画面闪现:三十年前,程砚站在这儿,手指按上锁芯,旁边还有一只小手——编号qY-7-01,同时录入。
我盯着自己流血的掌心。
系统认血,也认血缘。
我割开伤口,把血抹在锁芯上。门“咔”地弹开。
实验室是圆形的,中央摆着七台培养舱,玻璃全裂了,里面残留的液体早已蒸发,只留下黑色黏液顺着管壁往下爬。正对门口的展台上,放着一张泛黄照片,玻璃罩密封着。
我走近。
照片拍的是1985年的实验组合照。七个人穿白大褂围着中央的培养舱,程砚站在c位,胸牌写着“组长”。其他人面目模糊,但站位呈环形,像是在守护什么。
我伸手去拿。
指尖碰到玻璃的刹那,脑子里炸开一段记忆——不属于我的。
程砚抱着一个婴儿,说:“第七代,完美变量。”
我猛地后退,太阳穴突跳。系统弹出警告:【检测到高维观测者残留】。
我喘了口气,启动“逻辑链强化”,把那段记忆从意识里剥离。不是幻觉,是某种信息残留,像录音笔录下了过去的声波。
我再看照片。
这次,我注意到了反光。
玻璃罩表面,映出一个人影——就站在我现在的位置。
是我。
此刻的我。
穿着校服,戴着眼镜,手里拿着电子表,正低头看这张照片。
我后背发凉。
这不是拍立得,是三十年前的银盐照片。它不该映出未来的我。
除非……我在那时,已经被观测了。
我死死盯着程砚的脸。他嘴角有笑意,但眼神空得像被挖走过什么。他左手搭在培养舱上,舱内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是泡着一枚正在发育的胚胎。
编号qY-7-01。
我。
我伸手去拍照片,想取证。指尖刚离开玻璃,身后培养舱突然“滴”了一声。
我回头。
最中央那台,裂纹最多的那台,正从底部渗出黑色液体。液体不是往下流,而是像有意识一样,在地面自动汇聚。
它拼出了四个字:
逻辑熵减。
我僵在原地。
电子表警报炸响:【顶级污染源检测,启动认知防御协议】。
鼻血开始逆流,不是往外喷,是往颅内倒吸,喉咙发腥。我咬牙后退三步,启动“微表情透视”扫视那四个字——无生命体征,但系统判定其具备“主动观测意图”。
这字,不是写出来的。
是“看”出来的。
它在观察我。
我迅速掏出手机拍下照片和文字,加密存入离线区。刚收起设备,地面的字开始蠕动,黑色液体像活物般收缩,重新流回培养舱。
舱内,那枚胚胎状的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我转身就走。
铁门在我身后自动闭合,水泥墙开始震动,像是整个楼层在下沉。我冲进通风井,爬梯在颤抖,油垢簌簌掉落。爬到一半,电子表突然黑屏,只剩一行小字在角落闪烁:
【你不是第七次来。】
我爬得更快。
锅炉房铁门关不上了,锁芯变形。我踹开一条缝钻出去,背后传来沉闷的坍塌声,整栋楼的地基像是被抽空了。
我靠在墙边喘气,掏出手机再看照片。
放大,再放大。
我想确认玻璃反光里的我,是不是真的穿着现在的校服。
可就在我放大到像素级的瞬间,照片里的“我”——
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