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表的红光还在跳,像颗卡在喉咙里的电池,一明一暗地催命。我盯着它,手没松开紧急停止按钮。三厘米的距离,足够系统反悔,也足够我反杀。
可它没再缠我。
蓝线缩回表壳,霜纹凝固,“别信”两个字像被橡皮擦抹掉,彻底消失。我手腕一凉,系统哑了。
焚化炉的倒计时却动了。
00:13:10 → 00:13:09
链条声停了,空气却更沉。我摸出那本烧焦的笔记本,塞进校服内袋。布料摩擦时,指尖蹭到一行凸起的字迹,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纸背刻过什么。
没空细看。
我用铜钥匙3划破掌心,血珠滚到电子表裂痕处。一瞬间,表盘渗出一丝紫色雾气,像从内脏里挤出来的药水,短暂撑开一个半透明界面。
「双线程任务激活:拯救锚点 or 终结轮回」
底下并列两个倒计时:
左侧:13:08(焚化程序剩余)
右侧:23:47(未知任务倒计时)
“你搁这儿玩双开呢?”我冷笑,“一个烧我,一个烧记忆,系统你是美团还是饿了么,还带限时拼单的?”
界面没反应,但焚化炉屏幕上的23:47开始递减。
23:46
我忽然记起来——第十二章,林晚秋第一次被锁进铁笼,监控时间戳就是这个数。她手腕上的链子,和现在炉子里的响动,节奏一致。
“所以这玩意儿烧的不是尸体,是时间?”我盯着两个数字,“一个烧现在,一个烧过去?”
系统不答。
我抬脚往前走,通道突然扭曲。墙壁渗出黑色粘液,地面浮现出齿轮纹路,踩上去像踩在生锈的钟表盘上。青苔从裂缝里钻出来,贴着地面向前蔓延,方向直指锅炉房深处。
“行吧,地图更新了是吧。”我扯了下衣领,“这波是《只狼》进阶版,boSS房自动寻路。”
走到尽头,门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架巨大竖琴,横贯整个空间。七根金属弦绷得笔直,每根弦上都挂着几具尸体,像风干的腊肉。
第一弦:穿白大褂的法医,胸口插着手术刀。
第三弦:戴机械义眼的男人,镜片裂成蛛网。
第五弦:嚼口香糖的安检员,右眼流着蓝紫色液体。
我认得他们。
每一个,都死在我眼前。
第七弦上,挂着一个穿警校大二制服的男生。短发,黑框眼镜,左腕戴黑色电子表。
是我。
脸没烧,眼睛闭着,像睡着了。
我刚想动,所有尸体突然睁眼。
齐刷刷看向我。
然后,开始哼《茉莉花》。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我脑子里炸开一幅画面——我站在培养舱前,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正要往里放。
不是回忆。
我没做过这事。
可画面清晰得像直播回放。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鼻腔。痛感延迟了半秒才传上来,和魏九死前的神经反应一模一样。
“又是认知延迟?”我抹掉嘴角血,“你们拿我的脑子当测试服?”
我把电子表贴在胸口,紫色雾气瞬间扩散,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膜。歌声被隔绝了,但尸体们的嘴还在动。
我绕着竖琴边缘走,避开琴弦。微表情透视启动,扫描每根弦的振动频率。
前六根,频率稳定,符合金属共振规律。
第七根,波动异常,像是被人用外力强行调音。
“假的。”我掏出铜钥匙,割断第七弦。
尸体坠地,砸出一团灰烬。
地面“咔”地裂开,露出一条斜坡,通向锅炉房底层。
我踩着灰烬往下走。
温度骤升。
底层是个圆形熔炉室,中央立着焚化炉,表面温度显示:2045c。
和第十六章孢子喷发的临界温度一样。
炉门映出七幅画面——全是我的死法。
第一次,被程砚用手术刀划开喉咙。
第二次,从钟楼跳下,落地时脊椎折成Z字。
第三次,被沈哑的神经接口反向烧毁大脑。
第七次,我站在焚化炉前,亲手把自己推进去。
“经典轮回套餐。”我盯着炉门,“七次死亡,一次重生,系统你是不是玩《底特律变人》玩魔怔了?”
炉顶传来声音。
是林晚秋。
“要救我,就先烧了你所有轮回的记忆。”
我笑出声:“你这台词是AI生成的吧?拯救一个人要清空自己,这不叫牺牲,这叫格式化诈骗。”
电子表突然震动,界面弹出选项:
「A. 终止程序|b. 提交记忆」
A选完,林晚秋的生物信号直接归零。
b选完,焚化炉关闭,但我得忘掉所有轮回经历——包括母亲的死,包括魏九的死,包括她笔记本上那朵彼岸花。
“二选一?”我盯着两个按钮,“系统,你是不是忘了——我最擅长的,是第三个选项。”
我抬手,把电子表砸向控制台。
表壳碎裂,露出底部一个微型接口。那是系统预留的物理接入点,只有在超载模式下才会暴露。
我扯开衣领,把接口插进颈侧神经连接处。
剧痛炸开。
视网膜瞬间布满血丝,像被高压水枪冲过。视野里,两个倒计时开始重叠。
13:05 和 23:45
它们不是并列关系。
是嵌套。
13分14秒,是“当前我”的生命读秒。
23小时47分,是“所有轮回之我”的记忆焚毁时限。
系统在逼我选:救现在的自己,还是救过去的自己。
“可你们搞错了。”我咬着牙,血从嘴角流到下巴,“我不是在轮回里活着——我是靠轮回活着。”
我伸手,没按A,也没按b。
而是按在两个倒计时交汇处的红色按钮上。
按钮没有标识。
像系统里被隐藏的功能键。
按下瞬间,焚化炉轰然开启。
火焰冲天而起,吞没整个锅炉房。
热浪拍在脸上,我听见林晚秋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温柔的宣告。
而是一声尖叫。
“你烧了选择?!”
火焰中,竖琴的六根真弦一根根断裂,尸体坠落,化为灰烬。
只有第七根弦,完好无损。
它没挂尸体。
只挂着一枚铜钥匙。
编号:7。
我伸手去够。
火焰突然扭曲,像被什么吸住,向炉心收缩。
炉门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火。
只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站着七个我。
每一个,都穿着不同年代的制服。
最前面那个,是我现在这身校服。
他抬起手,指向我。
嘴唇开合,没出声。
但我看懂了。
他说:“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