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市警局刑侦大队，会议室内，气压有点低。
苏巧巧手里拿着一份“联合通报函”，盯着纸上的几行字，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接上级协查命令，即日起，世界安全共管小组联合行动计划启动，由特派监察员“天玥”女士主导对湛蓝市近期超常异常事件进行评估监督，配合对象包括刑侦系统、教育管理系统、安全外事科等。
她只读了一遍，但已经记住了全文。因为——这封公函没有任何技术细节，没提供来人背景，也没说明调查边界。
最要命的，是这个“天玥”。
名字她不是没听说过。
两年前国际安保会议上，有人提起过这个代号级别的“女性顾问”，说她不属于任何已登记部门，行动身份常年保密，只对“世界级风险事件”投入资源。
简单说——这是那种“比你职位高三阶，但又查不到她职位”的狠人。
苏巧巧叹了口气，把文件往桌上一扔。
“我就不该嘴贱，说什么‘最近学校保安不太对劲’。”她咕哝。
话音刚落，警局门口就响起一道提醒音：
“各单位注意，安全外事小组车辆抵达。”
几名接待人员立刻走出大厅，苏巧巧也快步跟上，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监察员”到底长什么样。
车停下。
是那种无牌黑色行政车，一看就是上面调拨的。
副驾先下来了个中年人，戴眼镜，面无表情，一副秘书脸。他绕到车后打开后门，然后轻轻点头：“天小姐，请。”
苏巧巧看清从车里走下来的那个人时，眼神一下变了。
高跟鞋先着地，一双黑色长腿包裹在西装裤里，利落又压迫；上身是一件剪裁精致的女式军便外套，肩章上没有编号，只有一朵银纹龙影。
她的头发束得极高，五官立体冷艳，眼神清澈却带锋，宛如霜刃入鞘。整个人气场全开，却稳得不突兀，仿佛自带“你最好别废话”的bGm。
她没有多余动作，只轻轻点头：“湛蓝市刑侦？你们这边谁对校园事件负责？”
苏巧巧强行稳住心态，上前一步：“我，苏巧巧，案件承办人。”
“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天玥语气平缓，“请协助我们调取最近一个月湛蓝市涉及校园暴力、人员失踪、公共异常反应等特殊个案的完整资料。”
“特别是——第一中学，相关的几起未能完全解释的安保事故。”
“我需要全部资料。包括原始监控、当事人口供、周边排查日志、媒介传播趋势模型。”
她一口气说出这一长串，不急不缓，却让在场几人心中暗自吃惊。
这是熟门熟路的人说的话。不是来走流程的，是来办事的。
苏巧巧刚想客气几句，天玥已经扫了她一眼。
“苏警官。”
“在。”
“我刚才看过你提交给安全办的那份报告。你对‘校园保安张东宇’的描述很有趣。”
“有趣？”
“你用词是——‘不合逻辑的克制力、战斗条件下的反心理压制、超过训练标准的身体条件’。”
“所以我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苏巧巧一怔，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她不是来配合工作的，她是来——确认某件她已经怀疑很久的事情。
而那件事，极有可能跟张东宇的真实身份有关。
天玥没有再废话，转身就走：“带我去第一中学。”
“现在？”
“对，立刻。”
“您……要亲自去？”
苏巧巧低声回应：“这些事件我们已经汇总，初步结论偏向偶发性，但我个人也觉得，有些行为……确实不太‘正常’。”
天玥看了她一眼，语气未变：“不是每件事都能用‘偶发’来糊过去，有时候，异常只是还没被理解。”
苏巧巧心跳莫名一沉。
她感觉今天这趟学校之行……不会太平。
而还在学校的张东宇，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这个世界最复杂的一位访客——
一个，知道他过去，也可能颠覆他现在的人。
第一中学，南门岗亭。
天玥一脚踏入校门时，整个校园像是被调低了音量，连空气都突然多了点“肃静感”。
她穿着那身剪裁利落的深灰外套，步伐稳中带锋，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节奏点上，仿佛她不是来巡视，而是来接收场地。
苏巧巧跟在她身后，尽力跟上，却总觉得自己像个跟班，气场完全被压着走。
张东宇坐在岗亭里，正低头给茶杯续水，耳朵一动，侧目看向门口。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天玥。
手一顿，水没倒满。
他神情没变，姿势没改，依旧那副“我就是个保安”的松弛状态。但他手心，却在那一瞬握紧了两秒。
她来了。
她怎么来的、以什么身份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这些问题他都暂时压下。
他要先看她怎么演，他再决定——自己怎么接。
“这位就是你们说的那名保安？”天玥站在岗亭前，微微一笑，声音柔，却不软。
苏巧巧：“是的，他叫……张东宇。”
张东宇站起身，笑得不咸不淡：“可以叫我东哥，您好，女士。”
天玥眼睛眯了下，好像咀嚼了一秒这个称呼，然后语气轻巧地说：
“‘东哥’？挺接地气。”
“是学生们起的。我也就顺着叫，图个亲民。”
“挺红的。”她微笑，“我听说你制止了几起校外人员滋事，还有一次在教学楼三层制服了某个不明身份的闯入者？”
“正常职责。”张东宇语气平稳，“保校园平安，是我的工作。”
“你以前干过保安？”
张东宇摇头：“没有，我以前是做屠宰的。”
天玥挑眉：“杀猪的？”
“嗯，顺手。”
这两个字，说得漫不经心，但天玥眼神却轻微一顿。
“你身手不错。”她语气转柔，“不过我们这次来，不只是为了表扬你。”
张东宇没接话，只是像在等她下一句。
天玥淡淡道：“你手上戴的那枚环，我见过。”
张东宇：“我淘贵买的。”
“是吗？我以前在某个地方……见过类似的。它不是用来看心率的，是用来——”
她顿了顿，换了种说法：“——限制一些‘特殊病人’的。”
张东宇：“我确实有病。易怒。”
“那你克制的真好。”天玥笑了一下，眼里却没笑意。
两人对视三秒。
苏巧巧站在旁边，只觉得空气像被什么拔掉了温度，变得冰凉。
她看得出这两人不对劲，但一时间，又完全插不上嘴。
天玥忽然侧头，问她：“苏警官，你怎么看这位‘东哥’？”
苏巧巧想了想，回答：“沉稳、有分寸，但不透明。”
“意思是？”
“他不像有问题，但也不像普通人。”
“说得挺准确。”天玥轻声应了句，然后再看向张东宇，“我们会短期进驻这边，有什么问题，你随时找我。”
“当然。”张东宇点头，“只要我还在值班，就会配合。”
“你会一直在这儿值班吗？”
“租的房子我都退掉了，除非被辞退，否则我不会离开学校，这一点校领导那边也没意见。”
能有意见吗……要是某个副校长听到张东宇这话，肯定会在当场发问。
“你要是辞了……”天玥靠近一步，声音极轻，“我会亲自来请你。”
张东宇不躲不避，盯着她看：“你欠我一次。”
天玥一顿。
接着，她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职业笑容，轻声道：“你记得就好。”
转身，离开。
她走得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苏巧巧愣了两秒才回过神：“你们……认识？”
张东宇慢悠悠地坐回凳子，继续给杯子续水，语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可能在我老家买过肉。”
“什么肉？”
“当然是猪肉，你是个警官，成天在思考什么犯法的事情。”
第一中学行政楼三楼，茶室。
一个不大的地方，三张椅子坐了三位性格不合的女人，空气中弥漫着茶香、火药和“今天谁先破防”的预感。
茶水刚沏上，苏巧巧还没坐稳，骆敏已经翘起腿，懒洋洋地说：
“你们外事科最近挺勤快，是不是发工资发多了？”
“发不发工资我不知道。”天玥优雅地拉开椅子，坐下，冲她一笑，“但听说你这学期靠收租加房价上涨，收入已经超过七位数了。”
“谣言。”骆敏淡淡地说，“还差一点才到七位数。”
张东宇坐在茶室外窗台，假装在拧灭火器的螺丝，耳朵却立着——听得比谁都认真。
——你们别开战啊，一开战就得我去灭火。
苏巧巧拎着水杯，一边喝一边咕哝：“你们是不是有仇？”
“我们不打仗。”骆敏笑，“我们这是有文化地怼人。”
“我怼你了吗？”天玥微笑，“我刚才一直在夸你呢。”
“你夸得我头皮发麻。”
“说明你头发还多。”
张东宇脑门一跳：
——谁来把这俩人茶水换成冰水，冷静点行不行。
苏巧巧终于受不了了：“我能不能申请个翻译？你们说人话成吗？”
“她听不懂是正常。”骆敏轻声，“年轻人嘛，见识少。”
“你上次管我叫‘咱家小巧巧’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哄你给我修打印机。”
“合着我图纸张你图尊严？”
天玥看着这两个“半敌半友”的女人吵得上头，笑意藏不住，插了句：“你们学校的保安工作，还挺不稳定的吧？”
苏巧巧立刻回：“不不不，我们这儿的保安，出手快、干净利落、嘴比手慢一点，没事就站那晒太阳，看谁都像欠他五百块。”
“你说的是张东宇？”
“对，就是那谁……‘东哥’。”
张东宇听到骆敏也开始叫自己代号，手下一抖，灭火器啪一声掉地上。
茶室三人齐刷刷望窗外。
张东宇蹲下捡灭火器，脸不红心不跳：“安全演练，设备检测。”
天玥笑了一下：“东哥工作真敬业。”
“全靠组织信任。”
张东宇扛起灭火器就走，心里一句话：
——你们仨不当编剧真的浪费了。
茶室内重新归于平静，苏巧巧正准备认真点工作，把几份文件摊出来：“我们要不看下第一中学近三个月的进出记录？上次那个假学生……”
“你说的是那个长得像假奶茶杯、浑身没人味的少年？”
“对。”苏巧巧点头，“你怎么看？”
骆敏：“看着像送外卖失败回头想找校内蹭饭的。”
天玥：“像是传送坐标点走错门口，没定位准。”
苏巧巧：“你们说话能别这么像剧本台词吗？”
“你不觉得挺有气氛的吗？”天玥挑眉，“这地方要是装个摄像头，说不定能拍出网剧《女特工与她的房东前女友》。”
骆敏笑：“我才不跟你演爱情剧，我只演宫斗。”
苏巧巧一拍桌：“那我演啥？”
两人异口同声：“被夹在中间的小可怜。”
……
窗外，张东宇听到这里，嘴角抽搐。
——你们仨别吵了，城管都没你们烦。
他揉了揉眉心，转身走远，一边走一边想：
“真要是哪天我暴露身份，被谁举报，不会是龙泽界派的人，十有八九是这仨凑一起发的视频。”
苏巧巧原本以为，今天这场“局”，自己顶多就是个陪坐的，没想到三人交锋之后，最被内伤的竟然是她。
她一边捧着杯子喝茶，一边心想：
“天玥像个行走的搜索引擎，张嘴就是信息泄露风险；骆敏更夸张，像后台写了三十年的剧本，逮着谁都能编一段；而我——就像在两个导演中间试镜的群众演员。”
会谈散了之后，苏巧巧在办公楼后的小花园坐了十分钟，吃了半个橘子，才缓过来。
“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她刚咕哝完这句，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招谁惹谁，我觉得你惹谁都挺平等的。”
她转头。
张东宇站在后面，手里拿着茶壶，另一只手插着兜，表情那叫一个微妙。
“你听完了？”苏巧巧眯眼。
“我听到了‘女特工与房东前女友’这部剧名。”
“……那你觉得谁是房东前女友？”
“我觉得你是房东，爱管闲事，管着管着就住进别人感情线了。”
苏巧巧啧了一声：“你真不怕死。”
“我怕。”张东宇坐下，“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你这三位要是哪天合体搞个‘破案茶话会’，我估计得先被你们笑死。”
苏巧巧翻了个白眼，认真问：“那你说实话，你跟那个天玥，到底什么关系？”
张东宇若有所思，过了一会说：“你信我一句话？”
“嗯？”
“如果她真是来查我的——她不会用这种方式登场。”
“怎么说？”
“她要是认真，根本不会出现在学校。”
“她去哪？”
“暗处。或者，派其他职位比你们高的人来。”
苏巧巧一听，手一抖，差点把橘子扔地上：“你别说得这么具体，我头皮发麻。”
“所以她这次来，不是为查，是为‘确认’。”
“确认你？”
“确认我有没有变。”张东宇语气放缓，“有没有废。”
苏巧巧看着他几秒，嘴巴动了动，最终没问出来。
她本想问一句——“那你到底是谁？”
但她知道，这话问出来，不会有答案。
张东宇不怕说谎，他只是不说。
……
另一边，骆敏正慢悠悠走在教学楼外的鹅卵石小径上，一边刷着微信，一边哼着小调。
她今天算是“见好就收”，没打算撕牌。
但她心里有数——
天玥的出现，说明张东宇的确不简单，他们不是来查人的。
他们来，是“验刀”。
而她骆敏，不打算让这把刀，被别人拿走。
就在这时，她收到一条消息，是陆羽发来的。
【天姐真是你们的什么“官方”？她今天在校门口盯我盯了半分钟，我感觉我五脏都凉了。】
骆敏回复：
【她要真盯你半分钟，你现在得在骨灰盒里打字。】
……
天玥此时正站在行政楼顶，披着风，手机挂断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七号。”
她低声念出。
“你活着，不奇怪。”
“你躲着，也不奇怪。”
“但你，变得安分了……”
她轻笑一声：“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她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加密号码。
“查出结果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回：“查不到。”
天玥：“那就对了。”
她收起手机，转身下楼，步伐轻快，像刚刚只来这散了个步。
张东宇在远处树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默念：
“你不是来调查我的，你是来提醒我——猎人开始走近了。”
夜风从高楼天台扫过，吹起天玥外套的下摆。
她站在湛蓝市第一中学的教学楼顶上，左手插兜，右手拿着一杯热可可。是她从校医务室顺的。她向来不信保健品，只喝甜的，甜得腻那种。
“这玩意儿比审讯室还暖。”她喝了一口，自言自语，“谁说学校没人情味。”
楼下亮着几盏零星路灯，有学生在晚自习后的回寝路上吹口哨、踢瓶子。
她没有动，眼神落在南门岗亭方向。
那里灯还亮着。
她知道，张东宇还在。
——或者说，“七号”还在。
她原本以为，如果有朝一日再见到这个人，他不是在反追踪中被她一掌打晕，就是在某个秘密据点中被她当场堵住。
结果她现在见到他了——
穿着保安制服，拿着灭火器，跟学生讲交通安全、劝老师别把午餐热两遍。
简直比退休干部还安分。
她轻轻摇头，笑得像是被调戏了一样。
“你躲成这样，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
她望向远方灯火，思绪慢慢走神。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张东宇时的画面。
彼时，她也在煌麒进行特殊训练。
而那个十七岁少年，短发凌乱，背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包，堂而皇之地走进煌麒组织第一特训营。
所有人都在议论：
“听说他七岁就觉醒了龙魂。”
“天赋高得不像人。”
“听说能一夜推演八式杀阵，还是自创的。”
可她记得最清楚的不是这些。
而是那天晚上训练结束，他蹲在角落，掏出一包压缩干粮。
她经过他身边，随口说了一句：
“你天赋不错。”
张东宇没抬头，只回了一句：
“你长得也不错。”
……
她当时一愣。
这个人说话比动作还快，眼神平静得不像刚被拎进杀手组织的新人，反而像是早就做好决定的那种人。
后来他们搭档执行任务，默契高得像刷剧本，一次次活着回来，让人以为他们根本不会死。
直到那一次——峡谷伏杀。
整个第十七行动组几乎全灭。
她站在断崖边上，亲眼看见张东宇被引爆的阵崩冲下深渊。
天玥那天没哭，也没喊。
她只是半个月没说一句话。
当所有人都认为“七号已死”时，她唯一一句话是：
“除非我亲手确认尸体，否则他没死。”
……
或许很少有人知道张东宇为什么会被流放到原世界来，但是天玥清楚，死里逃生的张东宇为了给第十七行动组的人报仇，杀了煌麒长老会三名长老，奇怪的是犯下重罪的他并没有被判死刑，而是被流放，这说明其中的隐情，应该和自己的父亲界皇大人有关。
她看着下方那座灯光昏黄的岗亭，突然低声说：
“你从天才，变成了保安。”
“我从帝族之后，变成了来查你的人。”
“张东宇，我们谁也没活成自己该活的样子。”
风吹过楼顶，吹乱她鬓边几根发丝。
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下，在屏幕备忘录里写下一行字：
“七号仍存，精神状态正常，疑似主动伪装，判断：有意退出原系统。建议暂缓干预，待持续监控。”
写完，她删掉，没有发送。
“我等你先开口。”她轻声说。
“这次，你要是还不认我——”
她露出一个带刺的笑容：
“我就亲自把你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