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夜风裹着沙砾,打在崖壁的岩石上噼啪作响。林惊鸿伏在一线天东侧的山坳里,指尖抠着坚硬的冻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下的三百蒙家军精锐都屏住了呼吸,甲胄与岩石摩擦的细微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月牙泉方向传来隐约的胡笳声,曲调粗犷,夹杂着醉醺醺的笑骂——那是左贤王次子的亲兵在饮酒作乐。按照计划,扮成牧民的弟兄已经将掺了迷药的烈酒送了过去,此刻想必正将那贪杯的匈奴王子往伏击圈里引。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身旁的赵诚低声道,他的弓箭已搭在弦上,箭头缠着浸了桐油的麻布,在月光下泛着暗光,“按约定,吕姑娘那边该动手了。”
林惊鸿抬头望向主营帐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信号。他的心微微一沉——莫非出了变故?
就在此时,黑风口西侧突然亮起三堆篝火,呈品字形排列,正是吕素素约定的“一切顺利”的信号。林惊鸿松了口气,握紧腰间的虎符,符牌在衣襟下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夜空中的北斗七星。
“准备。”他低喝一声,抽出环首刀。刀身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冷弧,映出身后弟兄们眼中跃动的战意。
胡笳声渐渐近了。借着月光,能看到一队匈奴骑兵簇拥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着一线天走来。马车上的左贤王次子显然喝多了,正搂着两个侍女嬉笑,腰间的金腰带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就是现在!”
林惊鸿话音未落,赵诚已松开弓弦。火箭拖着长长的火尾,精准地射向马车的车轮。只听“嗤”的一声,车轮瞬间燃起大火,受惊的马匹扬起前蹄,将马车掀翻在地。
“有埋伏!”匈奴骑兵纷纷拔刀,却没料到两侧山崖上突然滚下无数巨石,将狭窄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被巨石砸中,瞬间化为肉泥。
“杀!”林惊鸿纵身跃下山坳,环首刀劈出的风声带着破空之响,将第一个冲上来的匈奴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蒙家军的弟兄们紧随其后,像下山的猛虎般冲入敌阵,刀光剑影交织,很快就将慌乱的匈奴兵分割包围。
左贤王次子从翻倒的马车里爬出来,发髻散乱,嘴角还挂着酒渍。当他看到林惊鸿手中的虎符时,突然惊恐地大叫:“蒙家军!是蒙家军的虎符!”他转身就想逃,却被赵诚一箭射穿了膝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说!暗影卫在哪?”林惊鸿用刀指着他的咽喉,虎符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光泽,内侧的刻痕因杀气而隐隐发亮。
匈奴王子疼得浑身发抖,却还在嘴硬:“我不知道什么暗影卫!你们敢动我,我父王绝不会放过你们!”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惊鸿对身后的弟兄使了个眼色。两个蒙家军士兵立刻上前,将他拖到被巨石砸死的匈奴兵旁,把他的脸按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
“呕——”匈奴王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吐得昏天黑地。
“最后问你一次。”林惊鸿的声音冷得像北境的冰,“暗影卫的交易地点在哪?他们带了多少人?”
匈奴王子终于崩溃了,涕泪横流地喊道:“在……在黑风口的祭坛!他们说亥时三刻到,带了……带了五十个黑衣人,个个都有古怪的本事……”
林惊鸿心中一凛。五十个暗影卫,加上残余的匈奴兵,怕是有近千人。他看了眼天色,亥时三刻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必须尽快赶到祭坛。
“赵诚,你带一百弟兄打扫战场,看管俘虏,其余人跟我去祭坛!”他将环首刀入鞘,翻身上马,“记住,留活口,尤其是暗影卫!”
黑风口的祭坛在一片背风的山谷里,由数十块巨石堆砌而成,中央竖着根刻满符文的图腾柱,与归尘庙的石碑符纹有几分相似。林惊鸿带着弟兄们赶到时,正看到五十个黑衣人围着个黑袍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是赵高的贴身护卫!”林惊鸿认出了那黑袍人的服饰——与在洛阳追杀他们的暗影卫统领一模一样。他示意弟兄们隐蔽,自己则借着巨石的掩护,悄悄靠近祭坛。
“时辰快到了,左贤王的人怎么还没来?”一个黑衣人不耐烦地说,手里把玩着枚淬毒的飞镖。
黑袍人阴恻恻地笑了:“急什么?那蠢货的儿子已经成了蒙家军的阶下囚,他不来也得来了。”他从怀里掏出半张羊皮卷,正是暗影卫的那半张时空坐标,“等拿到另一半坐标,找到归尘庙的仙方,大人就能长生不死,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
仙方?林惊鸿的心脏猛地一跳。蒙氏仙方?难道虎符夹层里藏的,就是这个?
就在此时,山谷外传来马蹄声。左贤王带着数百骑兵匆匆赶来,看到祭坛上的黑袍人,立刻翻身下马:“我的儿子呢?你们答应我的战马和粮草呢?”
“你的儿子在蒙家军手里。”黑袍人晃了晃手中的羊皮卷,“想要他活命,就把另一半坐标交出来。”
左贤王脸色一变,从怀中掏出另一半羊皮卷,却紧紧攥在手里:“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你没得选。”黑袍人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人押着个被捆着的匈奴妇人走了出来——竟是左贤王的王妃,“要么交出坐标,换回你妻儿的命;要么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再被蒙家军追杀得无处可逃。”
左贤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在做激烈的挣扎。
“动手!”林惊鸿抓住这个机会,大喊一声,率先冲了出去。蒙家军的弟兄们从巨石后跃出,弓箭如雨点般射向祭坛,瞬间将十几个黑衣人射倒在地。
“是蒙家军!”左贤王又惊又怒,却不知道该帮哪一边。
黑袍人见状,立刻下令:“杀!先灭了蒙家军!”他亲自拔出腰间的软剑,剑上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混战瞬间爆发。蒙家军的弟兄们虽少,却个个悍不畏死,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左贤王的骑兵则乱作一团,有的想帮黑衣人,有的想趁机逃跑,还有的竟对着祭坛上的图腾柱跪拜起来。
林惊鸿的目标是黑袍人。他知道此人武功高强,不敢大意,将蒙氏心法运转到极致,环首刀舞得密不透风。黑袍人的软剑刁钻诡异,好几次都贴着他的咽喉掠过,却都被他用虎符挡住——青铜符牌竟能硬抗毒剑,符身的刻痕在碰撞中亮起青光,震得黑袍人手臂发麻。
“不可能!这虎符怎么会……”黑袍人又惊又怒,他显然不知道虎符的真正威力。
林惊鸿抓住他分神的瞬间,猛地一脚踹在他胸口。黑袍人踉跄后退,撞在图腾柱上。林惊鸿趁机挥刀砍下,却被他用软剑挡住。刀剑相击的刹那,虎符突然从林惊鸿腰间飞出,“啪”地一声贴在图腾柱上。
奇迹发生了。图腾柱上的符纹突然亮起,与虎符的刻痕融为一体,在地面上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与归尘庙的光门隐隐呼应。左贤王掉在地上的两半羊皮卷自动飞向阵法中央,与虎符合在一起,组成一幅完整的星图——正是归尘庙的时空坐标!
“仙方!仙方在虎符里!”黑袍人疯了一样扑向虎符,却被阵法的青光弹飞,口吐鲜血。
林惊鸿这才注意到,虎符在青光的照耀下,侧面竟裂开一道细缝。他伸手一掰,符牌竟从中分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卷极薄的丝帛,上面用秦隶写着几行字——正是蒙氏仙方!
仙方记载的并非长生不死之术,而是蒙恬将军总结的行军医案,其中详细记载了如何防治军中瘟疫、破解西域奇毒,甚至包括治疗蛊毒的秘方。最末尾写着:“所谓仙方,非求长生,乃护众生。”
“原来如此……”林惊鸿恍然大悟。赵高费尽心机寻找的仙方,竟是这样一份济世救人的医案。
就在此时,左贤王突然拔剑刺向黑袍人:“是你们骗了我!”他显然也明白了自己被暗影卫利用了。
黑袍人临死前发出一声狞笑:“你们都得死!我已经点燃了炸药,这山谷马上就要塌了!”
林惊鸿脸色大变,抬头果然看到祭坛边缘堆着不少炸药桶,引线已快燃尽。“快撤!”他一把将丝帛塞进怀里,又将虎符揣好,拉着左贤王就往外冲。
蒙家军的弟兄们也反应过来,纷纷搀扶着伤员往外跑。左贤王的骑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地往山谷外挤。
“轰隆——”
就在他们冲出山谷的瞬间,身后传来震天巨响。祭坛所在的山谷完全坍塌,巨石滚落,将阵法和图腾柱彻底掩埋。黑袍人和来不及逃跑的黑衣人都被埋在下面,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站在山谷外,林惊鸿望着漫天烟尘,心中百感交集。这场惊心动魄的伏击,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虎符和丝帛,突然明白蒙恬将军的良苦用心——虎符不仅是兵权的象征,更是守护苍生的责任;仙方并非长生的秘诀,而是医者仁心的传承。
左贤王走到他面前,对着他深深一揖:“多谢林公子救命之恩。从今往后,匈奴愿与蒙家军世代友好,绝不再犯边境。”他将那半张羊皮卷递给林惊鸿,“这坐标对我已无用,公子留着或许还有用。”
林惊鸿接过羊皮卷,与虎符放在一起。“互市可以恢复,但你们要保证不再抢掠百姓。”他看着左贤王,“北境的草原足够大,容得下蒙家军,也容得下匈奴人,前提是你们守规矩。”
左贤王连连点头,带着残余的骑兵离开了黑风口。
赵诚带着弟兄们打扫完战场,押着俘虏赶了过来:“公子,共缴获战马两千匹,粮草三千斤,还有不少匈奴人的兵器。暗影卫的俘虏抓到了八个,都是些小喽啰,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先带回营。”林惊鸿看了眼天色,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天亮后,让吕姑娘看看这份丝帛,或许能破解赵高的蛊毒。”
返回主营帐的路上,北境的朝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草原,将蒙家军的身影拉得很长。林惊鸿勒住马缰,回头望向黑风口的方向,那里的烟尘已渐渐散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山谷。
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赵高绝不会善罢甘休,归尘庙的秘密还没完全揭开,他们与暗影卫的较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因为他找到了比回家更重要的东西——守护北境的责任,传承蒙氏精神的信念,还有身边这些可以托付生死的弟兄。
吕素素早已在营门口等候,看到林惊鸿平安归来,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成功。”
林惊鸿翻身下马,将丝帛递给她:“这是蒙氏仙方,你看看能不能用。”
吕素素接过丝帛,越看眼睛越亮,最后激动地说:“太好了!这里面记载的蛊毒解法,比听雪院的药谱详细多了!有了这个,弟兄们身上的旧伤都能治好了!”
林惊鸿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晨光中,她的侧脸被朝阳镀上一层金边,几缕碎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像极了北境草原上最坚韧的格桑花。
“还有一件事。”他从怀里掏出虎符,在晨光下,符牌内侧的刻痕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字,“我想,我们已经找到回家的路了。”
吕素素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笑着说:“是啊,我们已经回家了。”
北境的风继续吹拂,带着草原的清香,也带着新生的希望。蒙家军的营地里,炊烟袅袅升起,士兵们的操练声、战马的嘶鸣声、吕素素的药杵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属于北境的,最动听的歌谣。
而在遥远的中原,赵高得知黑风口的消息后,气得砸碎了心爱的玉杯。但他并不甘心,因为他知道,归尘庙的秘密还没完全揭开,只要找到剩下的线索,他依然有机会掌控时空。
历史的车轮,在北境的烽火与和平中,继续缓缓向前。林惊鸿和吕素素站在草原上,望着远方的雪山,知道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